腊月的河面像一块巨大的、泛着青光的琉璃,从村东头一直铺到西头的柳树林。日头照在上头,晃得人眯眼。
一大早,河面上就热闹开了。
村里的孩子们抱着各式各样的冰车、木板,呼啦啦涌到河边。胆子大的直接滑冰,胆子小的坐在冰车上让人推。笑声、叫声、冰车滑过冰面的嗤嗤声,混在一起,把冬天的冷清都赶跑了。
大宝和二宝也在。
他们的冰车是凌初瑶特意让木匠打的,比别家孩子的宽大些,底下嵌了磨光的铁条,滑起来又快又稳。哥俩一个在前面拉绳,一个坐在车上指挥方向,玩得不亦乐乎。
“往左往左!要撞上石头啦!”二宝坐在车上嚷嚷。
“知道啦!”大宝嘿咻嘿咻拉着绳子,小脸涨得通红,却咧着嘴笑。
正玩得高兴,河对岸来了一群孩子。
约莫七八个,都比大宝二宝大,看着有十二三岁。领头的是个黑壮小子,穿着件不合身的旧棉袄,袖子短一截,露着粗壮的手腕。他们手里也拖着冰车,但都是破木板随便钉的,滑起来吱嘎乱响。
这群孩子是下游李家村的。
黑壮小子一眼就盯上了大宝二宝的冰车。那光滑的木板、锃亮的铁条,在阳光下晃眼。
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呼啦啦滑过来,把大宝二宝围在中间。
“喂,小不点。”黑壮小子叉着腰,“这冰车不错啊,借我们玩玩?”
大宝把绳子往身后一扯,护在弟弟面前:“不借。”
“哟呵,还挺横?”旁边一个瘦高个嬉皮笑脸,“知道我们李虎哥是谁吗?这片河面,我们说了算!”
二宝从冰车上跳下来,站到哥哥身边,眼睛滴溜溜转:“河是大家的,凭什么你们说了算?”
“就凭我们拳头硬!”李虎晃了晃拳头,“识相的把冰车留下,饶你们一顿打。”
周围本村的孩子们都停下来,远远看着,不敢上前。李家村这群孩子是出了名的霸道,年纪又大,村里孩子吃过不少亏。
大宝攥紧拳头,小胸脯一起一伏。他力气大,可对面人多,真打起来护不住弟弟。
二宝却突然笑了。
“想要冰车啊?”他踢了踢冰车,“行啊,你们谁跑得快,赢了就借你们玩。”
李虎一愣:“怎么比?”
“看见那棵歪脖子柳树没?”二宝指着河对岸,“从这儿滑过去,摸到树干再滑回来。谁先回这儿,冰车就给谁玩一天。”
李虎回头看了看那棵树,不远,也就百十步。
“成!”他自信满满,“就你们俩?别到时候输了哭鼻子!”
“我们俩一起。”二宝拉住哥哥的手,“你们出两个人,公平吧?”
李虎眼珠一转:“行!我和柱子跟你比!”
他朝瘦高个使个眼色。两人站到起跑线,活动手脚。
大宝低声问:“二宝,真要跟他们比?冰车是娘给的……”
“哥,信我。”二宝眨眨眼。
三、二、一!
李虎和柱子猛蹬冰面,嗖地冲出去。他们惯常在冰上玩,技术确实不错,滑得又快又稳。
大宝二宝却不着急。
二宝坐上冰车,大宝拉着绳子,慢悠悠起步。等李虎他们滑出去十几步了,大宝才开始发力。
他力气是真大。两条小腿肌肉绷紧,在冰面上蹬得飞快。冰车像箭一样射出去,速度越来越快。
李虎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加速。
可已经晚了。
大宝拉着冰车,在离柳树还有几步的时候追上了李虎。二宝突然从冰车上跳下来,借着惯性往前一扑——
小手啪地拍在树干上。
“摸到啦!”他脆生生喊。
李虎和柱子这才赶到,手忙脚乱去摸树。
而大宝已经调转方向,二宝跳回冰车。兄弟俩配合默契,往回滑的速度更快。
等李虎他们气喘吁吁滑回来时,大宝二宝已经好整以暇地等在起跑线。
“我们赢了。”二宝笑眯眯,“按约定,冰车不借啦。”
李虎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被耍了。这两个小不点一开始就没打算真借冰车,只是用比赛拖延时间,等大人来?
可四下看看,没见大人。
“你耍我?!”李虎恼羞成怒,一把推在大宝肩上。
大宝踉跄一步,站稳了,没还手,只是把弟弟护得更紧。
“比赛是你们同意的。”二宝从哥哥身后探出头,“输不起啊?”
“少废话!”李虎一挥手,“兄弟们,抢!”
七八个大孩子一拥而上。
大宝这次没再忍。他像头小牛犊一样,低头撞向最先冲过来的一个。那孩子被撞得一屁股坐倒在冰上,哎哟叫唤。
可对方人太多了。
有人拽冰车,有人推搡大宝,还有人去抓二宝。冰车被抢走了,二宝也被扯得一个趔趄。
“住手。”
清冷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孩子们齐刷刷转头。
凌初瑶不知何时站在河岸上,披着件雪青色的斗篷,手里提着个食盒。她没发怒,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
李虎那群孩子僵住了。他们不怕别家大人,可这位冷四婶……村里都传,她连狼都敢杀。
凌初瑶一步步走下河岸,走到冰面上。
她先看了眼大宝——小子脸上被指甲划了道红印,衣裳扯乱了,但站得笔直,把弟弟护在身后。
又看了眼二宝——头发散了,小手冰凉,眼睛却亮得惊人,没有哭。
最后看向被抢走的冰车,和李虎那群孩子。
“怎么回事?”她问,语气平静。
“他们抢我们冰车!”本村一个孩子忍不住喊。
“还打人!”
李虎梗着脖子:“是、是他们先耍诈!”
凌初瑶没理他,只问自己儿子:“大宝,你说。”
大宝吸了口气,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不添油不加醋。
凌初瑶听完,点点头。
她没骂李虎他们,也没立刻要回冰车,而是走到儿子们面前,蹲下身。
“疼吗?”
大宝摇头。
二宝也摇头。
“怕吗?”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声道:“不怕!”
凌初瑶笑了。她伸手给大宝理了理衣领,又给二宝拢了拢头发。
“冰车被抢了,怎么办?”她问。
“抢回来!”大宝握拳。
“怎么抢?”凌初瑶看着他,“他们人多,年纪大。”
大宝噎住了。
二宝眼睛转了转:“找大人帮忙?”
“可以。”凌初瑶说,“但下次呢?下下次呢?总不能每次都找大人。”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本村的孩子们。那些孩子眼巴巴看着她,有委屈,有不甘,更多的是期待——期待大人给他们出头。
“自己的场子,得自己找回来。”凌初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孩子耳中,“今天他们抢冰车,你们忍了。明天就能抢别的。后天,这整条河,你们都不敢来玩。”
孩子们低下头。
“想不想把冰车抢回来?”凌初瑶问。
“想!”稀稀拉拉的回答。
“大声点。”
“想!!”
凌初瑶点点头。她走到冰面中央,招手让所有本村孩子聚过来。
“他们比你们大,比你们壮。硬拼,吃亏。”她说,“但你们人多。看见没,咱们村的孩子,比他们多一倍。”
孩子们互相看看,数了数,真是。
“人多,就得会用。”凌初瑶捡起根树枝,在冰面上画,“两个人一组,一个推,一个拉。推的人用肩膀顶,拉的人拽胳膊。别打头,别打肚子,就冲着腿去。冰上站不稳,一拽就倒。”
她简单演示了几个动作。合扑、绊腿、借力推。
“记着,别落单。背靠背,互相看着。倒了立刻爬起来。”凌初瑶看着孩子们,“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儿。敢不敢来?”
孩子们眼睛亮了。
“敢!”
“好。”凌初瑶直起身,“今天先回去。冰车,”她看向李虎,“先放你们那儿保管。明天,我们孩子自己来取。”
李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嘴上却硬:“来就来!怕你们不成!”
凌初瑶没再说什么,领着大宝二宝走了。
回去的路上,二宝小声问:“娘,明天真让他们自己打啊?”
“不然呢?”凌初瑶反问,“娘能护你们一辈子?”
大宝握紧拳头:“我能打赢!”
“一个人打赢,不算本事。”凌初瑶摸摸他的头,“让村里所有孩子都不被欺负,那才是本事。”
当晚,凌初瑶家的院子格外热闹。
十几个本村孩子聚在这儿,听大宝二宝复述“战术”。凌初瑶在屋里看着,没插手,只让周氏熬了一大锅姜汤。
孩子们练得很认真。在院子里两两结对,练推搡,练拉扯,练怎么在冰上站稳。大丫带着几个女孩子,用旧布缠了不少布条——明天缠手上,打起来不疼。
第二天,河面上气氛不同了。
李虎那群人早早等着,冰车就扔在脚边,一副挑衅模样。
本村的孩子陆陆续续来了。一个个小脸绷得紧紧的,手上缠着布条,按昨晚练的分好组。
大宝站在最前面,二宝在他身侧。
“还、还真敢来?”李虎有点意外。
“冰车还来。”大宝说。
“打赢了再说!”
话音未落,李虎就冲过来。
但他迎面撞上的不是大宝,而是两个并排的孩子。一个矮身抱他腿,一个推他腰。李虎猝不及防,噗通摔在冰上。
混战开始了。
没有哭喊,只有沉闷的撞击声、喘气声、冰鞋摩擦冰面的声音。本村的孩子们记着昨晚练的:不落单,背靠背,专攻下盘。
有人摔倒了,立刻有同伴拽起来。有人被围了,左右立刻有人支援。
大宝像头小老虎,哪里人多往哪里冲,专挑块头大的撞。二宝灵活,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会儿绊这个腿,一会儿推那个背。
李虎那边乱了。
他们习惯了欺负落单的,习惯了靠年纪大吓唬人。可从没遇到过这样有组织的“反抗”。明明单个都不如他们能打,可凑在一起,像张网,把他们缠得死死的。
冰车被抢回来了。
是一个女孩子抢的——大丫趁乱溜过去,抱起冰车就跑,几个女孩围着她挡追兵。
一刻钟后,李虎那边倒了一地,本村的孩子们虽然也鼻青脸肿,却都站着。
冰车安安稳稳放在他们中间。
李虎爬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那群眼冒亮光的孩子,突然有点怵。
“还、还打吗?”二宝问,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李虎张了张嘴,没出声。
“这河,”大宝指着冰面,“是大家的。以后,要玩一起玩,要抢,”他挺起小胸脯,“我们不怕。”
李家村的孩子互相看看,没人敢再上前。
他们默默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河面上安静了一瞬。
然后——
“噢——!!”
欢呼声炸开了。
孩子们跳着、叫着、抱在一起。鼻青脸肿也挡不住脸上的笑。他们赢了,靠自己也赢了!
大宝和二宝被围在中间,这个拍一下肩膀,那个竖个大拇指。
凌初瑶站在岸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
她转身往回走,没去打扰孩子们的庆祝。
有些路,得他们自己走。
有些威风,得他们自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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