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上回书说到,慕容栖霞设下“老鹰嘴”迷局,东南武林暗流激荡,怒蛟岛、海沙帮余部动作频频,与那“鬼愁滩”盐场之间的隐秘联络,几被鹤影卫窥破行迹。
而今,三日之期已至,月湖山庄“聚义厅”内,红绸高挂,香案齐备,东南武林百年未有之盟誓大典,即将举行!
是齐心涤荡海波,还是祸起萧墙之内?
今儿个,咱们便见分晓!
盟誓大典,定在巳时三刻,取“阳盛之时,以正压邪”之意。
辰时刚过,月湖山庄内外已是人声鼎沸,庄丁劲装肃立,旌旗招展。
各方势力首领,无论心中作何想,此刻皆衣冠楚楚,面色肃然,陆续步入已被布置得庄严肃穆的聚义厅。
大厅正北,设三层高阶。
最高处供奉“天地”牌位;其下香案长明,三牲俱备,礼器森然;
再下方,设盟主主位,暂空。
高阶之下,数十张紫檀木大案分列左右,案上有笔墨、盟约副本,更有一碗清澈烈酒,一柄雪亮短刀。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立于高阶之侧,今日她未着劲装,换了一身月白色绣银线云纹的侯爵常服,头戴玉冠,腰悬银雪,虽容颜清丽,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威严气度。
萧归鹤亦是一身庄重锦袍,立于其侧,目光沉静,扫视全场。
萧明晖作为东道主,立于高阶之下,面对群雄。
玄静道长、石镇岳、慧明、柏东晟、范云舟、赵奎、侯万金等或支持、或已初步被稳住的势力首领,皆坐于前列。
怒蛟岛洪通天带着几名头目,坐在中排偏右,面色阴沉,目光不时扫向入口,又掠过那碗酒与短刀。
乾丁道长依旧独坐于特别安排的上首静位,眼眸半阖,似在神游天外,却又仿佛将一切尽收眼底。
吉时将至,厅内渐渐安静,一股无形的、混合着期待、兴奋、不安与猜疑的凝重气氛,弥漫开来。
萧明晖上前一步,环抱四方,朗声道:“吉时已到!东南武林,共抗海患,卫我桑梓,盟誓大典,就此开始!”
声若洪钟,回荡厅堂。
“第一项,宣读盟约,共鉴忠义!”
萧明晖自案上捧起一卷裱糊精美的绢帛,展开,正是这三日与各派首领反复商讨拟定的《卫海武林盟东越分盟盟约》。
条款清晰,权责分明,从抗寇协作、信息共享、利益分配,到盟规戒律、争端调解,乃至与朝廷的衔接、对伤亡弟兄的抚恤,皆列于上。
他声音沉稳,一字一句,清晰念出。
厅内鸦雀无声,唯有萧明晖的宣读声回荡。
许多人细细倾听,与自己利益相关处,不免神色变幻。
条款总体公正,兼顾各方,尤其有朝廷旨意为凭,便利与约束并存,让人难以挑出太大错处。
即便如洪通天,听着那“不得与海寇暗通款曲”、“听从统一调派”、“违者共逐共讨”等条款,眼角也是微微抽搐。
“盟约在此,有无疑义?”萧明晖念毕,抬眼问道。
静了片刻。玄静道长率先道:“盟约周全,老道无疑。”
“磐石堡无疑!”
“云林寺无疑。”
“岱山派无疑。”
“镇海剑派无疑!”
“漕联无疑。”
“笠泽帮……无疑。”
支持者们纷纷表态。一些小帮会见状,也连忙附和。
压力,无形中转向尚未表态的少数派,尤其是怒蛟岛。
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洪通天身上。
洪通天脸色变幻,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压力。
沙啸海已败走,海沙帮余部态度暧昧,若怒蛟岛此时公开反对,便是自绝于这即将成形的大盟,成为众矢之的。
他事先串联的几个小帮会,此刻在诸多大门派注视下,竟无一人敢抬头与他对视。
他心中暗骂,知道事不可为。
若不加入,别说图谋日后,眼下能否安然离开月湖山庄都是问题。
那“老鹰嘴”行动是假,可慕容栖霞的霹雳手段与那深不可测的武功,还有萧家父子、天道阁、岱山派、云林寺等汇聚的庞大势力,绝非他能正面抗衡。
“咳……”洪通天干咳一声,站起身,对四周拱了拱手,挤出一丝笑容,“盟约条款,思虑周详,洪某……亦无疑义。怒蛟岛,愿入盟共襄义举!”
话虽如此,语气却无多少热忱,反而透着一股勉强。
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对视一眼,心中明了。
此人绝非真心,不过是形势所迫,暂作隐忍。
但今日能逼他当众点头,签下盟约,便是成功。
日后若其再有异动,便是违背盟誓,人人得而诛之,道义与法理皆占尽优势。
“好!”萧明晖不给他反悔机会。
他立刻高声道:
“既无疑义,便行第二项,推举舵主,统领分盟!我东南‘卫海武林盟’,奉慕容侯爷为总盟主,此乃陛下旨意所定,更是北齐、东越、南唐三国靖海大局所需。”
“然慕容侯爷统筹全局,难以久驻东越。故需推举一位德高望重、实力雄厚、熟悉本地情势的豪杰,出任我东越分盟舵主,主持日常事务,协调各方行动!”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关键来了。
这东越分盟舵主之位,权势不小,更是未来抗寇行动中,利益分配的关键人物。
厅内稍稍骚动。
有目光投向玄静道长、范云舟,亦有看向赵奎、侯万金。
但更多的人,则将目光投向了萧明晖本人。
只见玄静道长捻须一笑,起身道:
“无量天尊。老道以为,萧明晖萧庄主,执掌月湖山庄数十年,商通四海,义薄云天,于东南武林人脉深广,威望素着。”
“月湖山庄更为我盟提供了基业所在,资源雄厚。由萧庄主出任东越分盟舵主,统领我等共抗海寇,实乃众望所归,最是妥当不过!”
“玄静道长所言极是!”石镇岳立刻大声附和,“俺老石只服萧大哥!”
“萧庄主确是不二人选。”范云舟点头。
柏东晟、慧明自然支持。
赵奎沉吟一瞬,亦缓缓点头。
侯万金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萧庄主做舵主,咱们笠泽帮一万个放心!”
情势明朗,几乎一边倒。
即便有人心中或许另有想法,此刻也绝不敢、不能提出异议。
萧明晖推辞两句,见众人坚持,便不再矫情,对四方团团一揖:
“承蒙诸位英雄抬爱,萧某愧领。既担此任,必当恪尽职守,公平处事,与诸位兄弟祸福同当,若有私心,天地共弃!”
“第三项,歃血为盟,天地共鉴!”礼官高唱。
一名魁梧庄丁,抱上一只早已备好的雄壮公鸡。
萧明晖接过短刀,刀刃在鸡颈上一抹,鲜红的鸡血顿时流入一个巨大的青铜酒樽之中,与早已备好的数十坛烈酒混合。
“请盟主,首位歃血!”礼官道。
慕容栖霞缓步上前,自萧明晖手中接过那柄犹带鸡血的短刀,在自己左手拇指上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坠入酒樽。
随即,她端起旁边自己案上那碗已掺入鸡血的烈酒,面向“天地”牌位与厅内群雄,朗声道:
“皇天后土,东南群英共鉴!我慕容栖霞,在此立誓:身为卫海武林盟总盟主,必以靖海安民为己任,秉公持正,不徇私情。愿与东越武林各位豪杰,同心戮力,共御外侮。若违此誓,有如此血!”
说罢,仰头将碗中血酒一饮而尽!姿态决绝,豪气干云。
“请东越分盟舵主,歃血!”
萧明晖上前,同样割指滴血,饮尽血酒立誓。
紧接着,玄静、石镇岳、慧明、柏东晟、范云舟、赵奎、侯万金……乃至洪通天,及所有在场的大小帮会首领,皆依次上前,割指滴血入总樽,再饮下自己案前那碗象征着盟约与血誓的酒。
整个聚义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气氛庄严而肃杀。
慕容栖霞立于高阶之侧,身影在烛火与天光中挺拔如松。
而在她身后,那尊巨大的“天地”牌位投下的深沉阴影之中,碧珠与阴影同化的身影静静伫立,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守卫于此。
她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台下饮下血酒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洪通天那微微颤抖的持碗之手,以及他饮下血酒后,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被强行压下的阴沉寒光。
无论真心假意,至少在此刻,东南武林绝大多数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鲜血与誓言,已在这碗酒中,在这“天地”牌位前,暂时汇聚在了一起。
“礼成——!”礼官拖长声音高唱。
“第四项,盟主赐金,以固盟基!”萧明晖再次高声道。
只见慕容栖霞轻轻击掌。
数名月湖山庄健仆,抬着三口沉甸甸的朱漆大箱,步入厅中,当众打开。
霎时间,珠光宝气,晃人眼目!
只见箱中满是马蹄金锭、银饼、明珠、美玉,以及成匹的上等锦缎。
“此乃北齐皇帝陛下,为助靖海事,特赐予栖霞的部分金帛。”慕容栖霞声音清越,响彻大厅。
她看向众人:
“栖霞不敢私有。今日,便以此作为我‘卫海武林盟’东越分盟的初始资费,用于抚恤伤亡、购置船只兵甲、奖励有功、及盟内日常运转。栖霞唯愿,此些许资财,能助我盟如虎添翼,早日廓清海疆!”
这份厚礼,远超众人预期。
黄金白银是真,皇帝御赐的名分更是无价!
这不仅是钱,更是慕容栖霞乃至北齐朝廷鼎力支持的铁证,是对盟约最实在的背书!
“盟主高义!”
“慕容侯爷万岁!”
“誓死追随盟主,剿灭海寇!”
厅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赞叹,许多原本还有些犹豫观望的小帮会首领,此刻亦是面露激动与信服。
实实在在的利益与强大的后盾,往往比空洞的口号更能凝聚人心。
至此,盟誓大典,圆满完成。
“卫海武林盟”东越分盟,正式成立!萧明晖任舵主,慕容栖霞为总盟主,东南武林绝大多数力量,至少在名义与契约上,已被整合在一面大旗之下。
然而,慕容栖霞与萧归鹤心中雪亮。
盟约虽成,誓言已立,但那碗血酒,能否真的融化某些人心中贪婪与恶念结成的坚冰?
那“鬼愁滩”的阴影,怒蛟岛眸中的不甘,海沙帮余部的蠢动,还有那隐藏在官府中的“官身”黑手……真正的风浪,或许才刚刚开始。
大典之后,便是那场虚实相间的“老鹰嘴”行动。
那将是检验这新盟约的第一块试金石,也可能……是暗流彻底爆发的导火索。
这正是:
歃血为盟聚义厅,金帛耀目誓同庭。
帆扬东海初鸣镝,旗指沧澜始砺兵。
虽得群雄明堂诺,难忘暗处鬼蜮形。
从今月湖风雷动,且看波澜何处平!
列位看官,盟誓已成,东南武林崭新的一页,算是翻开了!
慕容栖霞恩威并施,软硬兼用,终是将这盘散沙,勉强捏合成了团。
萧明晖坐镇东越,名正言顺;
北齐金帛,更添底气。
眼下看,大局初定,气象一新。
可那碗血酒,真能镇住洪通天这等枭雄心中的鬼蜮吗?
那“老鹰嘴”的虚局,又会引出怎样的真实杀机?
刚刚诞生的“卫海武林盟”,能否经得起这第一场风雨的考验?
更大的凶险,已随着盟誓的礼成,悄然迫近。
慕容栖霞这“以盟为网,以寇试刀”的谋局,究竟能否如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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