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要塞被打下来之后，整个华北战场就剩最后几块硬骨头了。塘沽、大沽、北塘，这三个港口要塞像三颗钉子，死死钉在渤海湾西岸。鬼子在这儿经营了好些年，把工事修得跟铁桶似的，特别是那些钢筋混凝土的永久工事，厚得能抗住一般炮弹。
林峰站在临时指挥部里，看着墙上的地图，眉头微微皱着。李云龙、孔捷、丁伟几个都在，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三个地方，不好打。”孔捷指着地图说，“塘沽要塞建在港口区，紧挨着租界，咱们要是用重炮轰，容易误伤。大沽和北塘倒是在郊区，但工事修得太结实。鬼子学了磐石要塞的教训，把弹药库、指挥部都修在地下十几米深，一般炮弹炸不透。”
李云龙啐了一口：“他娘的，小鬼子这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啊。老林，你那钻地弹还有没有？再来几发，把这些王八壳子都给他敲碎了！”
林峰摇摇头：“钻地弹不多了，而且那玩意儿太贵，用一颗少一颗。打磐石要塞用了四颗，现在只剩六颗，得省着用。”
“那咋整？”李云龙急了，“总不能拿人命去填吧？这些要塞守军都不多，每个地方也就一两千鬼子，但工事太硬，强攻伤亡肯定小不了。”
指挥部里沉默下来。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打仗不能光算歼敌数，还得算自己的伤亡。为了打一两千鬼子，赔上几千战士的命，不值当。
林峰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突然问：“你们说，鬼子现在最怕的是什么？”
“怕死呗。”李云龙脱口而出。
“不全是。”林峰说，“他们更怕的是绝望。磐石要塞的陷落，松井太久郎的死，已经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再坚固的要塞，在咱们面前也是纸糊的。现在这三个地方的鬼子，心理防线已经快崩溃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的想法是，不用强攻，用巧劲。钻地弹还有六颗，咱们一颗都不用。”
“不用？”李云龙一愣，“那用什么？”
“用脑子。”林峰笑了笑，“你们看，这三个要塞虽然坚固，但有个共同弱点——都在海边。塘沽紧挨着租界，大沽和北塘离海更近。咱们的海鹰支队，是不是该动一动了？”
张海涛被叫到指挥部时，还有点懵。他以为是要布置海上封锁任务，没想到林峰给了他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任务。
“啥？用炮艇抵近射击？”张海涛眼睛瞪得老大，“副总指挥，这……这太冒险了吧？鬼子的岸防炮不是吃素的，咱们的炮艇装甲薄，挨上一炮就完蛋。”
林峰摆摆手：“不是让你们去硬拼。你看这个——”
他摊开一张海图，上面标注着三个要塞的位置和海岸线：“塘沽要塞的岸防炮主要对着海面，但射界有死角。大沽和北塘也是。你们的任务，是找到这些死角，抵近到两千米左右，用舰炮轰击他们的地面工事。”
“两千米？”张海涛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近了吧！鬼子的步兵炮都能打到我们！”
“所以要快。”林峰说，“打了就跑，不停留。另外，航空大队会配合你们行动。你们一开炮，飞机就起飞轰炸，吸引鬼子火力。等鬼子注意力被飞机吸引过去，你们就撤。”
张海涛琢磨了一会儿，眼睛渐渐亮起来：“这招……有点意思。咱们的炮艇速度快，机动性好，打完就跑，鬼子还真不一定能逮着。”
“就是这个意思。”林峰点头，“另外，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个好东西。”
他让人抬进来一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发奇形怪状的炮弹。弹头特别长，像根大钉子，上面还带着螺纹。
“这是……特种穿甲弹？”张海涛拿起一发，掂了掂，挺沉。
“对，专门对付钢筋混凝土的。”林峰说，“这种弹头硬度高，能穿透一米厚的混凝土。你们用它轰鬼子的炮台、碉堡，效果比普通炮弹好得多。”
李云龙凑过来看了看，咧嘴笑了：“老林，你宝贝可真多。这玩意儿都有！”
“好东西要用在刀刃上。”林峰说，“海鹰支队打头阵，敲掉鬼子暴露的火力点。然后炮兵跟上，覆盖射击。最后步兵清扫。这样打，伤亡能降到最低。”
计划就这么定了。张海涛回去后，立刻召集艇长们开会。
“任务都清楚了吧？”他环视众人，“这次不是海上巡逻，是攻坚。危险很大，但意义更大。打下了这三个要塞，渤海湾就彻底干净了，咱们海军才算真正立住脚。”
几个艇长面面相觑，有人犹豫：“支队长，咱们的炮艇……真能干这活儿？那可是岸防要塞啊。”
“怎么不能？”张海涛眼睛一瞪，“咱们的炮艇虽然小，但炮不差。76毫米舰炮，打钢筋混凝土可能费劲，但咱们有穿甲弹啊。再说了，又不是让咱们去跟岸防炮对轰，是找死角偷袭。咱们速度快，打了就跑，鬼子追不上。”
见大家还有顾虑，张海涛又说：“你们想想，咱们海鹰支队成立以来，打过几场像样的仗？捞了几条小鱼小虾，那也叫打仗？这回是硬仗，打好了，咱们在陆军兄弟面前也能挺直腰杆。打不好……别说林副总指挥，就是我，也没脸再要新装备了。”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海鹰支队成立时间短，虽然打了些胜仗，但都是小打小闹。跟李云龙的独立旅、孔捷的部队比起来，确实差了点意思。
“干！”一个艇长拍桌子，“富贵险中求！咱们海军也得打出威风来！”
“对！干！”
士气鼓起来了。张海涛开始布置具体任务：“一分队负责塘沽，二分队大沽，三分队北塘。每队两艘炮艇，四艘鱼雷快艇护航。明天凌晨四点出发，趁天黑接近，天亮前开火。记住，打了就跑，别恋战！”
第二天凌晨，渤海湾海面上雾气蒙蒙。海鹰支队的舰艇悄悄驶出港口，分成三队，向着各自的目标驶去。
张海涛亲自带队打塘沽。他的旗舰“海鹰一号”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海鹰二号”和四艘鱼雷快艇。雾气成了最好的掩护，等能看到海岸线时，距离已经不到五千米了。
“减速，安静接近。”张海涛下令。
炮艇的引擎声降到最低，缓缓向海岸线靠近。透过望远镜，能看到塘沽要塞的轮廓——高大的炮台，密布的碉堡，还有来回巡逻的鬼子兵。
“支队长，距离三千米，已经进入敌人岸防炮射程。”观测员报告。
“继续前进，到两千米。”张海涛冷静地说。
炮艇又往前挪了一千米。这个距离，已经能看清炮台上的鬼子了。有个鬼子哨兵好像发现了什么，拿起望远镜朝海面看。
“被发现了！”观测员低呼。
“开火！”张海涛当机立断。
“海鹰一号”和“海鹰二号”的76毫米舰炮同时怒吼。第一轮射击是校准弹，落在炮台附近，炸起两团水花。
炮台上的鬼子反应过来，警报声凄厉地响起。岸防炮开始转向，但炮艇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一直在机动，很难瞄准。
“穿甲弹，装填！”张海涛大喊。
炮手迅速换上特种穿甲弹。“轰！轰！”两声炮响，炮弹拖着白烟飞向炮台。
这次打得准。一发炮弹直接命中炮台正面的混凝土墙，穿进去半米深才爆炸。另一发打在射击孔旁边，把周围的混凝土炸得四分五裂。
炮台里的鬼子被震得七荤八素，还没缓过神来，第二轮射击又来了。这次四艘鱼雷快艇也加入了战斗，用艇上的37毫米炮和机枪扫射。
“打得好！”张海涛兴奋地一拍栏杆，“继续！把能看到的火力点都给他敲了！”
炮艇在海面上划着之字形，一边机动一边射击。鬼子的岸防炮终于开火了，但准头很差，炮弹都落在炮艇后方几十米处，炸起高高的水柱。
“撤！撤！”张海涛看打得差不多了，下令撤退。
炮艇调转方向，全速撤离。等鬼子的炮兵调整好射击诸元，炮艇已经跑出三千米外了。
几乎同时，大沽和北塘方向也传来了炮声。另外两支分队也动手了，战况跟这边差不多——突然袭击，打了就跑，鬼子只能干瞪眼。
岸上，李云龙拿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嘿，张海涛这小子可以啊！打得有模有样的！”
林峰也在观察：“效果不错，但还不够。通知航空大队，该他们上场了。”
二十分钟后，天空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十二架伊尔-2攻击机在八架雅克-1的护航下，飞临塘沽上空。
这次轰炸更有针对性。飞机不炸炮台——那玩意儿太结实，普通炸弹效果不好。它们专挑薄弱地方炸——营房、仓库、指挥所、通讯设施。
火箭弹和炸弹如同雨点般落下，塘沽要塞陷入一片火海。鬼子被炸得抬不起头，很多士兵躲进地下掩体，不敢露头。
轰炸持续了二十分钟。飞机刚走，八路军的炮兵又开始发言了。
这次不是试探性射击，是全力覆盖。三个炮兵团，上百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在要塞上。普通工事直接被炸平，钢筋混凝土的永久工事也被炸得千疮百孔。
炮击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当炮声停歇时，塘沽要塞已经面目全非。到处是燃烧的废墟，到处是鬼子的尸体。
“步兵，上！”李云龙下令。
八路军步兵如潮水般涌向要塞。这次遇到的抵抗弱了很多——鬼子被炸懵了，很多工事被毁，火力网出现了缺口。
战斗进行得很顺利。到中午时分，塘沽要塞基本被控制。守军一千二百多人，死伤过半，剩下的全部投降。
大沽和北塘的情况也差不多。海鹰支队的突然袭击打乱了鬼子的部署，紧接着的空中轰炸和地面炮击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防御体系。到下午三点，三个要塞全部易主。
捷报传到指挥部，林峰长舒一口气。这三个钉子一拔，渤海湾就彻底控制住了。往后从海上运兵运物资，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晚上，庆功宴在塘沽码头举行。说是庆功宴，其实很简单——炖了一大锅鱼，蒸了几笼馒头，还有从鬼子仓库里缴获的清酒。
张海涛被灌得最多。李云龙搂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说：“老张，行啊！没给咱们海军丢人！以后再有这种硬仗，还找你！”
张海涛脸喝得通红，但脑子还清醒：“李旅长过奖了。要不是陆军的兄弟配合，航空大队支援，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这话说得对。”林峰端着碗走过来，“打仗不是哪一个兵种的事，是陆海空协同。今天这一仗，就是协同作战的典范。以后要总结经验，形成规范。”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咱们也不能骄傲。这三个要塞打下来是好事，但也暴露了问题——咱们缺乏真正的攻坚重武器。钻地弹太少，穿甲弹效果有限。真要遇到更坚固的要塞，还是不好打。”
“那咋办？”李云龙问。
“自己造。”林峰说，“唐山兵工厂那边，我已经让他们研究大口径火炮了。另外，我还从……从特殊渠道搞到了一些技术资料，是关于火箭炮的。不是喀秋莎那种，是更大口径，更远射程的。”
“火箭炮？”孔捷眼睛一亮，“就是那种一次能打几十发，覆盖一大片的那种？”
“对。”林峰点头，“不过那玩意儿技术复杂，一时半会儿造不出来。眼下，咱们还是得用现有装备。好在华北已经基本解放，接下来主要是巩固根据地，练兵备战。等东北那边时机成熟了，咱们再出关。”
提到出关，几个人都来了精神。
“老林，啥时候出关？”李云龙最急，“老子等不及要打关东军了！”
“快了。”林峰说，“但不是现在。关东军还有七十万，虽然被苏联牵制住了，但实力还在。咱们现在出关，容易打成消耗战。我的想法是，再等等。等苏联那边动了，咱们再动。两面夹击，事半功倍。”
“苏联啥时候动？”
“这个……得看国际形势。”林峰含糊地说。他当然知道历史——1945年8月，苏联会对日宣战，出兵东北。但现在才1943年底，还有一年半呢。这话不能说，说了没法解释。
“不管啥时候，反正咱们得准备好。”丁伟说，“练兵，攒装备，攒粮食。等时机一到，雷霆一击。”
“这话在理。”林峰点头，“接下来三个月，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些。把华北打造成稳固的大后方，为出关做准备。”
庆功宴一直开到深夜。月亮升起来，照在渤海湾上，波光粼粼。远处，海鹰支队的舰艇静静地停泊在港口，像一群休息的巨兽。
张海涛喝多了，坐在码头上，看着自己的舰队，心里感慨万千。一年多前，他还只是个普通的营长，连船都没坐过几次。现在，他是海军支队长，手下有炮艇有快艇，打过海战，攻过要塞。这变化，跟做梦似的。
“想啥呢？”林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副总指挥。”张海涛要站起来，被林峰按住了。
“坐着说。”林峰也看着海面，“今天这一仗，你们打得很好。以后，海军的作用会越来越大。等咱们有了真正的军舰，有了潜艇，渤海湾、黄海、东海……都是咱们的舞台。”
“真的能有那一天吗？”张海涛喃喃道。
“当然。”林峰肯定地说，“不只是军舰，还有航空母舰。咱们的海军，将来要走向深蓝，要能保卫万里海疆。你，还有你的战士们，都是这支未来海军的种子。”
张海涛听得心潮澎湃。航空母舰？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不过路要一步一步走。”林峰接着说，“眼下，你们的任务是继续训练，扩大规模。我准备再给你们调几艘船，补充些人员。另外，还要建海军学校，培养专业人才。这些事，你得抓起来。”
“是！”张海涛挺直腰板，“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峰回去了。张海涛一个人坐在码头上，看着月光下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一个新的时代要来了。而这个时代里，海军将扮演重要的角色。他，张海涛，有幸成为这个时代的参与者，甚至推动者。
“值了。”他轻声说，“这辈子，值了。”
远处，港口的灯火渐次熄灭。但张海涛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黑暗。天亮之后，太阳会照常升起，照亮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照亮这片即将属于中国人民的海洋。
而他，和他的海军，将守护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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