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推门回到了包厢。
室内喧嚣的热浪和欢快的歌声瞬间将他包裹，却驱不散他心头那缕若有似无的、独属于苏挽月的香气和耳边那酥麻的触感。
他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先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曼妙的身影，心底竟莫名空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汹涌的愧疚感淹没。
林小小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正乖巧地和旁边的女生说着话，看到他回来，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全然依赖的笑容。
这笑容像一根针，轻轻刺了陆星野一下。他走过去，紧紧挨着林小小坐下，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动作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亲昵和补偿意味。
“怎么去那么久？”林小小小声问，语气里没有丝毫怀疑，只有关心。
“哦，门口碰到个同学，聊了两句。”陆星野避重就轻，拿起桌上的橙汁递给林小小，“喝点果汁，别老是喝水。”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动作也格外体贴，甚至细心地帮她把额前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他告诉自己，小小这么好，这么信任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怎么能因为一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女人就心神不宁？一定是最近训练太累，荷尔蒙过剩导致的错觉。他必须牢牢守住自己的心。
“哇，星野，你也太宠小小了吧！”坐在对面的室友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声起哄，“真是时时刻刻不忘撒狗粮啊！你们这一对，简直是‘真爱’模板，够够了啊！”
“真爱”这两个字像锤子一样敲在陆星野心上，让他环住林小小的手臂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他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就在这时，包厢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苏挽月走了进来。她似乎补过了妆，唇色比之前更加饱满秾丽，眉眼间的风情被仔细收敛，只剩下恰到好处的社交性微笑。她仿佛没有听到刚才关于“真爱”的议论，也没有再看陆星野这边一眼，径直走向自己放包的位置，优雅地拿起了自己的手包。
“各位，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玩得尽兴。”她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声音依旧软糯动听，却带着一种不容靠近的疏离感。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在经过陆星野和林小小这边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们与房间里其他任何人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无人看见的角度，她那涂着精致口红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失落，没有嫉妒，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尽在掌握的玩味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真爱”？
她心里轻嗤一声。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她留下的饵已经撒下，就看那条自以为忠诚的小狼狗，能在他那所谓的“真爱”港湾里，抵抗多久内心已然被撩拨起来的、蠢蠢欲动的野性。
她翩然离去，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却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留下了一池被搅乱的春水，而漩涡的中心，正是那个努力维持着镇定，却早已心猿意马的陆星野。
陆星野拿起一个饱满的橘子，指尖用力，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集中在为身边这个单纯爱着他的女孩做一件贴心小事上。橘皮的清香微微迸溅开来，带着一丝涩意。
就在这时，旁边几个男生的议论声，不高不低，恰好钻进他的耳朵。
“……苏挽月学姐啊，听说她下午没课的时候，常去新天地那家‘迷雾’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点一杯手冲，能坐一下午。”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语气里带着向往。
“真的假的？你小子消息够灵通的啊！”
“嘿嘿，我还知道她每周三晚上固定会去‘旋影’舞蹈工作室练舞，那身段，啧啧……要是能去看一眼……”
“得了吧，多少人盯着呢，也没见谁能真正靠近。苏学姐那种级别的，看看就得了，谁敢真追？”
“话不能这么说，梦想还是要有的……”
那些话语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入陆星野的耳膜。“迷雾”咖啡馆，“旋影”舞蹈工作室……这些地名伴随着对苏挽月容貌和风情的描绘，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勾勒出清晰的画面——她慵懒地靠在咖啡馆窗边，阳光勾勒她完美的侧影；她在舞蹈室里旋转跳跃，裙摆飞扬，如同暗夜精灵……
他剥橘子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眼神有些发直，修长的手指只是无意识地捻着那瓣橘子皮，迟迟没有进行下一个步骤。他感觉自己胸腔里那颗不安分的心，似乎也随着那些议论，飘向了那些他未曾踏足的地方。
“星野？”林小小温柔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他猛地回神，对上林小小略带疑惑却依旧清澈的眼睛。
“你怎么剥个橘子剥这么久呀？”她轻轻笑着，没有丝毫责备，只是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那个被“虐待”得有些可怜的橘子，“是想吃了吗？我来给你剥吧，看你笨手笨脚的。”
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剥开橘络，仔细地剔掉白色的筋络，然后将一瓣饱满多汁的果肉递到他嘴边，眼神里满是爱意和纵容：“喏，吃吧。”
陆星野下意识地张口接过。橘子的清甜在口腔里炸开，很甜，是林小小一贯喜欢的蜜橘品种。可这过分的甜，此刻却让他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不是滋味。他享受着女友无微不至的照顾，心思却飘向了另一个危险又迷人的女人。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厌弃。
他伸手，用力地将林小小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沉重：“小小，你真好。”
林小小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害羞，脸颊微红，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笑，然后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少女全然的信赖和憧憬：“那我这么好，你要一直爱我呀。”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陆星野的心脏。
他看着她纯净的、毫无杂质的眼神，那里面对他的爱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喉结滚动，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和长久以来形成的责任与习惯，给出了那个看似毋庸置疑的答案：
“好。”他的声音低沉，落在喧嚣的背景音里，却清晰得如同誓言，又轻飘得如同羽毛，“我会一直爱你。”
他说着“爱”，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苏挽月倚在墙边抽烟时那截脆弱的脖颈，和她凑近他耳边呵气如兰说“幸运呢”时，那勾魂摄魄的眼神。
口中的橘子依旧甜得发腻，可他的心，却像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深潭，涟漪层层扩散，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
他抱紧了怀里的林小小，仿佛想从这份温存里汲取对抗诱惑的力量，也仿佛是想借此确认自己仍在“正确”的轨道上。
只是那悄然偏离的轨迹，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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