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血染征袍
那声音并非从耳中传入，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天空中的黑色裂缝扩张到五十丈时，边缘处开始渗出粘稠如墨的血浆。血浆滴落人间，落在德胜门外护城河中，整条河水瞬间沸腾，冒出腥臭的黑烟；落在城墙上，青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剥落；落在清军阵中，几名躲避不及的士卒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一滩脓血，连骨骼都消融了。
裂缝深处，那双巨大的漆黑眼眸缓缓转动，目光扫过战场。那目光所及之处，无论人畜，皆觉灵魂被冰水浸透，浑身僵硬，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这便是彼岸强者的威压——仅仅是降临前的注视，便已让数万人如坠冰窟。
凌尘仰头望着那双眼睛，面色平静，手中云殇剑却发出低沉的嗡鸣。他忽然咳嗽起来，起初只是轻咳，随即转为剧烈，咳得弯下腰去，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血沫。
“前辈！”秦渊急步上前。
凌尘摆手示意无妨，用衣袖拭去嘴角血迹，苦笑道：“旧伤压不住了。二十年前与幽冥交手留下的暗疾，本以为调养这些年已无大碍，没想到今日一战，又勾了起来。”
秦渊这才注意到，凌尘的手腕处，隐约可见数道诡异的黑色纹路，正沿着经脉缓缓向上蔓延。那纹路与幽冥之气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凝练深沉。
“这是……幽冥蚀心咒？”秦渊曾在《沧海无量诀》的附录中见过相关记载，“中者经脉会逐渐被幽冥之气侵蚀，功力越高，反噬越烈。除非施咒者身死，否则无解。”
凌尘点头：“当年我与师兄凌霄子联手对抗幽冥尊主一道分身，师兄以‘沧海覆云’剑意重创那分身，我则一剑刺穿其心脏。没想到那厮临死前拼着魂飞魄散，给我下了这道咒。师兄为救我，以毕生功力压制咒毒，自己却……”
他顿了顿，看向秦渊：“你见过师兄的坐化之地吧？那座古洞。”
秦渊心中一震，终于明白过来——难怪凌霄子坐化时形销骨立，不似寿终正寝，原来是将毕生功力都传给了师弟压制咒毒！而凌尘之所以面容不老，恐怕也是因为师兄传功时，连带着将部分生机也渡给了他。
“师兄坐化前对我说，”凌尘眼神遥远，“‘沧海一脉不能绝。若他日有缘人得我传承，你可代师授艺，守剑护道。’这些年我隐居疗伤，同时也在寻找师兄的传人。直到半月前，感应到云殇剑重现人间，才知传承已现。”
他看向秦渊手中覆云剑：“此剑原名沧海，是师兄年轻时所用。后来他创出‘覆云’剑意，便将剑名改为云殇，取‘云海茫茫，人间沧桑’之意。而你自创的剑法名为覆云，是巧合，也是天意。”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裂缝再次剧震！
那双漆黑眼眸缓缓上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模糊而巨大的面孔。那面孔似人非人，皮肤呈青灰色，布满扭曲的符文，额生独角，口生獠牙。此刻，这张面孔正从裂缝中缓缓挤出，每挤出一寸，裂缝边缘的空间便崩碎一片，露出后面那片永恒死寂的九幽秽土。
“凌尘……凌霄子的师弟……”幽冥尊主的声音如同万鬼齐哭，震得人耳膜生疼，“二十年前你师兄弟坏我大事，今日，本尊便先吞了你，再灭此界！”
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巨手从裂缝中探出，五指张开，每根手指都有三丈长，指尖闪烁着幽绿的鬼火。这只手比之前那三只鬼手大了十倍不止，掌心那个黑色漩涡旋转得如同风暴，散发出毁天灭地的吸力。
巨手尚未完全落下，德胜门城楼便开始崩塌！
砖石瓦砾被吸力扯上半空，卷入漩涡碾成齑粉。数十名守军来不及躲避，惨叫着飞向巨手，在距离掌心尚有十丈时便身体爆裂，化作血雾被吞噬。
凌尘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咳嗽，对秦渊道：“小子，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覆云’剑意——不是你模仿壁刻练出的形，而是师兄当年仗剑天下时的神。”
他踏步，迎向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
一步踏出，脚下地面龟裂，裂纹如蛛网蔓延十丈。
两步踏出，周身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三步踏出，云殇剑上那些游走的云纹骤然亮起，剑身化作半透明，内里仿佛有云雾翻涌、沧海横流。
凌尘没有用轻功，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向半空。他的脚下，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台阶上，仿佛登天梯。这是《沧海无量诀》修炼到极致后，以真气凝聚虚空，御气而行的境界。
当凌尘走到与巨手等高的位置时，幽冥尊主的巨手恰好拍至！
“来得好。”
凌尘只说了三个字，然后出剑。
这一剑，秦渊看得分明——就是云殇剑的起手式，最简单的一记直刺。可当剑尖刺出的刹那，整片天空的云气仿佛都被引动了。
东方初升的朝阳被云层遮蔽，战场上空，万里云海翻涌汇聚，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是凌尘手中的剑。
剑光起时，云海随之而动。
那不是剑气，而是整片天穹的云气凝聚成的剑意。剑意无形，却充塞天地，无处不在。
幽冥尊主的巨手拍入这片云海剑意中，速度骤减，仿佛陷入无边泥潭。掌心那个黑色漩涡疯狂旋转，想要吞噬云气，可云气无形无质，吞之不尽，散而复聚。
“云深不知处，剑出鬼神惊。”凌尘轻吟，剑势一转。
漫天云气随之变幻，化作万千剑影。每一道剑影都虚实不定，似有还无，从各个角度刺向巨手。
“嗤嗤嗤嗤——”
密集的切割声响起。巨手上的漆黑鳞片被剑影切割，迸溅出墨绿色的血液。那些血液滴落人间，每一滴都腐蚀出一个深坑。
幽冥尊主发出一声痛吼，巨手猛地握拳，想要捏碎凌尘。
凌尘不闪不避，剑势再变。
这一次，云气不再分散，而是全部汇聚到云殇剑上。剑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中隐约可见沧海翻涌、云霞蒸腾的异象。
“沧海覆云——破！”
一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极细的白线，从剑尖延伸而出，划过巨手的手腕。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那只遮天蔽日的巨手，齐腕而断！
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溅，而是涌出粘稠如石油的黑气。巨手从空中坠落，尚未落地便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黑雾消散。
裂缝中，幽冥尊主发出震怒的咆哮：“凌尘！你竟敢伤本尊法身！”
凌尘从空中缓缓落下，落在城头时脚步踉跄，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拄着剑，脸色苍白如纸，手腕处的黑色纹路已蔓延到小臂。
“前辈！”秦渊急忙扶住他。
凌尘摇头，看向裂缝。那只断手炸开后，裂缝的扩张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微微收缩。显然，这一剑不仅斩断了幽冥尊主一只手掌，更伤到了他降临此界的根本。
“他暂时过不来了。”凌尘喘息道，“这一剑耗去我三成真元，也斩断了他三成法身。至少三个时辰内，他无法完全降临。但三个时辰后……”
他没有说下去，但秦渊明白。
三个时辰后，幽冥尊主的真身将完整降临。而届时，凌尘恐怕已无力再战。
城下，清军阵中一片死寂。
多尔衮脸色铁青，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他亲眼看到那只魔神般的巨手被一剑斩断，看到凌尘踏空而行、引动天象的剑意。这种力量，已超出了凡俗战争的范畴。
“贝勒爷……”副将小心翼翼开口，“还要攻吗？”
多尔衮看着城头——那里，守军已不足八百，且人人带伤。凌尘咳血不止，显然已是强弩之末。秦渊和江辰虽然勇猛，但激战一夜，内力也所剩无几。
只要再一波冲锋，德胜门必破。
可问题是，破了之后呢？幽冥尊主三个时辰后降临，届时这座城将成为人间地狱。他多尔衮要的是一座完整的北京城，而不是一片被九幽秽土侵蚀的死地。
更麻烦的是，如果此刻退兵，军心必溃。今日一退，再想组织起这等规模的攻势，至少需要十天半月。而十天半月后，孙传庭的主力早就到了。
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浑身是血，滚鞍落马，嘶声道：“贝勒爷！不好了！明军主力已到通州！孙传庭亲率五万大军，半日可至北京！”
“什么？！”多尔衮霍然转身，“不是说明日傍晚才到吗？！”
“孙传庭……孙传庭让士兵每人带三日干粮，轻装疾行，日夜不休！”骑士哭道，“我们的斥候都被截杀了，直到他们过了潮白河才得到消息！”
多尔衮眼前一黑。
孙传庭的主力到了，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在三个时辰内攻破北京，还要在破城后立刻迎战五万生力军。而城内，还有凌尘这种剑圣级别的强者，哪怕重伤，临死反扑也能让他损失惨重。
这仗，打不下去了。
他望向城头，望向天空中那道狰狞的裂缝，咬牙道：“传令，撤兵！”
“贝勒爷？！”
“撤！”多尔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全军撤退三十里，在清河扎营。另外，派使者去孙传庭军中……就说，我愿与他谈判。”
副将愣住了：“谈判？贝勒爷，这……”
“照做！”多尔衮厉喝，“再拖下去，等幽冥那个魔头完全降临，我们都得死！与其如此，不如先与明军罢兵，联手对付幽冥！”
这决定看似荒唐，却是此刻最明智的选择。清军虽强，但终究是凡人军队，如何能与幽冥尊主这种彼岸魔头抗衡？与其让幽冥吞并此界，不如与明军暂时联手，先除大患。
号角声响起，清军如潮水般退去。
城头上，守军看着这一幕，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清军退了！北京守住了！”
欢呼声只持续了片刻，便渐渐沉寂下去。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天空中的裂缝，看到了凌尘咳血的模样，知道真正的灾难尚未过去。
秦渊扶着凌尘在城垛边坐下，从怀中取出简心配制的疗伤药：“前辈，先服药。”
凌尘接过服下，调息片刻，脸色稍缓。他看向秦渊，忽然道：“小子，你的《沧海无量诀》练到第几重了？”
秦渊一怔：“晚辈愚钝，只练到第七重‘海纳百川’。”
“第七重……”凌尘点头，“也算难得了。你可知，为何师兄将这门心法命名为《沧海无量诀》？”
秦渊思索道：“因内力如沧海浩瀚，生生不息？”
“只对了一半。”凌尘望向东方，那里云层渐散，朝阳重新露出半张脸，“沧海之浩瀚，在于能容百川，能纳万流。而真正的‘无量’，不是指内力无穷无尽，而是指心境无边无界，能包容世间一切正邪、善恶、悲喜。”
他顿了顿，继续道：“师兄晚年悟出，武道极致不在杀伐，而在守护。所以他创出的最后一式剑法，名为‘人间’——不是斩天，不是裂地，而是守护这人间烟火。”
秦渊心中剧震，想起自己昨夜面对幽冥鬼手时，下意识使出的那一剑，正叫“人间”。
“看来你已摸到门槛了。”凌尘欣慰一笑，忽然握住秦渊的手腕，将一股精纯无比的沧海真气渡入他体内。
“前辈？！”秦渊大惊，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别动。”凌尘低喝，“我这身功力，本就是师兄所传。如今幽冥将至，我旧伤复发，撑不了多久了。与其让这身功力随我入土，不如传给你，助你突破第八重‘云霞明灭’。”
真气如洪流般涌入秦渊经脉。那真气精纯浩瀚，远胜秦渊自己修炼所得，且带着一种奇特的温热，所过之处，经脉被拓宽，内力被提纯，连昨夜激战留下的暗伤都被修复。
更奇妙的是，随着真气渡入，秦渊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那是凌霄子练剑的景象：在海边观潮悟剑，在云巅踏雾而行，在月下独酌创招……每一幅画面都对应着《沧海无量诀》的一重境界，从第一重“潮生”到第九重“沧海覆云”，完整无缺。
原来，凌霄子坐化前，不仅将功力传给凌尘压制咒毒，更将毕生武道感悟也一并封存在他体内。此刻，这些感悟随着真气传承，全部涌入秦渊识海。
一炷香时间后，凌尘松开手，脸色更加苍白，气息萎靡，但眼神清明。他拍了拍秦渊肩膀：“去吧，简姑娘那边需要你。三个时辰后，幽冥真身降临，那时……就靠你们了。”
秦渊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弟子秦渊，谢师叔传功授艺之恩！”
凌尘坦然受之，而后挥手：“去吧。”
秦渊起身，看向江辰。江辰点头：“城防交给我，你去祭天坛。”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渊转身，纵身掠下城墙，朝祭天坛方向疾驰而去。
祭天坛。
简心盘膝坐在坛心，身前摆放着三件物品：传国玉玺、神农鼎盖（武当取回的那部分）、以及她自己的玄冥护心佩。
三件物品之间，隐隐有光芒流转。玉玺散发温润白光，鼎盖透出翠绿生机，护心佩则泛着青金色泽。三种光芒交织、融合，在简心身前形成一个三色光球。
光球中，无数画面碎片飞旋——那是玄冥先祖的记忆，关于玄冥之门的秘密，关于召唤之法，关于……代价。
简心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终于明白了玉罗刹昏迷前那句话的意思——“需要心脉精血为引”。
不是普通的心头血，而是以特殊秘法，将心脉中那口先天元气与精血融合，化作“心脉精血”。这口精血一旦取出，轻则武功尽废、寿元大损，重则当场殒命。
而召唤完整的玄冥之门，需要三滴心脉精血——一滴开启通道，一滴稳固门户，一滴接引彼岸援军。
三滴，几乎是必死之数。
简心睁开眼睛，看向昏迷的玉罗刹，看向重伤调息的几位高手，看向坛外满目疮痍的京城，最后望向德胜门方向。
她能感应到，秦渊正朝这里赶来。她能想象，他见到自己时的担忧、焦急，以及得知真相后的痛苦、愤怒。
可是，没有选择了。
幽冥尊主的真身三个时辰后降临，届时除非玄冥之门打开，彼岸援军到来，否则此界无人能挡。而开启玄冥之门，需要三滴心脉精血——这里只有她有玄冥血脉，只有她的血有用。
简心伸出右手，指尖亮起一点青金色光芒。光芒如针，缓缓刺向自己左胸心口。
“简姑娘不可！”
一声厉喝从坛外传来，苏墨踉跄冲入，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简单包扎着，血迹斑斑。他冲到简心身前，用仅存的右手抓住她的手腕：“玉姑娘昏迷前对我说了！心脉精血不能取！取了你会死的！”
简心看着他，眼神平静：“苏大哥，还有别的办法吗？”
苏墨语塞。
“孙传庭的主力到了，清军暂时退去，但我们只有三个时辰。”简心轻声道，“三个时辰后，幽冥真身降临，届时就算孙传庭有十万大军，也不过是送死。唯有打开玄冥之门，接引彼岸玄冥一族的高手，才有一线生机。”
“可你……”
“我会尽量控制。”简心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如初，“只取两滴，第三滴用别的代替。玄冥秘典中记载，若有至亲之人心头血为引，可替代一滴心脉精血。秦大哥与我心意相通，他的血……或许可以。”
苏墨还要再说，简心却摇头：“苏大哥，你是智谋之士，应该明白，这是唯一的选择。与其让幽冥吞并此界，亿万生灵涂炭，不如牺牲我一人。”
她顿了顿，眼中泛起泪光：“只是……拜托你，待会儿秦大哥来了，别告诉他真相。就说只需要两滴心头血，我不会有性命之忧。好吗？”
苏墨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眸清澈坚定，带着诀别的温柔。他喉头哽咽，最终缓缓松开了手。
“我……答应你。”
简心重新抬起手指，青金色光芒刺入心口。
一滴晶莹剔透、泛着青金光泽的血珠，从心口渗出。血珠离体的刹那，简心浑身剧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骤降。
但她没有停。
指尖光芒再闪，第二滴心脉精血缓缓渗出。
这一次，她嘴角溢出鲜血，身体摇晃，几乎坐不稳。心脉精血蕴含先天元气，每一滴都是生命本源。失去两滴，她已元气大伤，武功十不存一，寿元至少折损三十年。
简心咬牙，将两滴心脉精血滴入面前的三色光球中。
光球骤然光芒大盛！三色光芒冲天而起，在祭天坛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隐约可见一扇古朴庄严的青铜巨门虚影，门上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图案，散发着古老而神圣的气息。
玄冥之门，显现了！
但虚影只是虚影，要打开真正的门户，还需要第三滴“钥匙”。
简心看向坛外——那里，秦渊的身影正疾驰而来。
她擦去嘴角血迹，强撑起笑容，等待他的到来。
与此同时，德胜门城头。
凌尘盘膝调息，忽然心有所感，望向京城西南方向。
那里，一道灰色身影如流星般掠来，几个起落便上了城头。来人正是独孤云，他手中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破旧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
“凌兄，人带来了。”独孤云将老道放下。
那老道看起来七八十岁，面如枯槁，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但凌尘看到他，却眼睛一亮：“长春子！你还活着！”
老道缓缓睁眼，眼中浑浊无光：“凌……凌尘？咳咳……没想到，老道苟延残喘这些年，还能再见故人……”
凌尘急切道：“长春子，当年你师门‘天机阁’最擅长测算天机、布置阵法。幽冥尊主即将降临，你可有办法拖延时间，或者削弱他的力量？”
长春子喘息片刻，摇头：“彼岸强者，已超脱此界规则。普通阵法对他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以京城百万生灵的‘生之气’为引，布下‘周天星辰大阵’，引动九天星辰之力，暂时封印裂缝。”长春子苦笑，“但此阵需要三十六个阵眼，每个阵眼都需要一名至少一流境界的高手坐镇，且需要一件蕴含星辰之力的宝物作为阵心。宝物我有——天机阁传承的‘星辰盘’就在我身上。可三十六名高手……”
他看向城头——守军死的死、伤的伤，还能站着的不足三百，其中够得上一流境界的，不到十人。
凌尘沉默。
就在这时，城下忽然传来马蹄声。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约有百人，清一色黑衣黑甲，马背上插着绣有“孙”字的大旗。为首一名中年将领，面如刀削，目光锐利，正是孙传庭麾下第一猛将，曹变蛟。
曹变蛟勒马城下，仰头高呼：“末将曹变蛟，奉孙督师之命，率‘天雄军’一百零八骑先至！督师主力半个时辰后便到！”
他看向城头凌尘，抱拳道：“这位可是凌尘前辈？督师有言，幽冥魔头降临，此乃天下大劫。他已联络江湖各派，武当、少林、峨眉、崆峒等七大门派的高手正在赶来，最迟一个时辰内可到北京！”
凌尘眼睛一亮：“七大门派高手？有多少人？”
“至少五十人，皆是一流境界以上！”曹变蛟朗声道，“督师还说，他已奏明朝廷，开启武库，将珍藏的三十六件‘星陨铁’所铸神兵取出，可作阵眼之物！”
长春子闻言，浑浊的眼中爆发出精光：“星陨铁？好！好！若有三十六件星陨铁神兵，再凑齐三十六名高手，老道可布下简化版的‘周天星辰大阵’，虽不能完全封印裂缝，但至少能压制幽冥三成实力，为开启玄冥之门争取时间！”
希望，重新燃起。
凌尘深吸一口气，对曹变蛟道：“曹将军，请你立刻安排人手，协助长春子道长布置阵眼。阵眼位置，道长会告诉你。我去祭天坛，助简姑娘一臂之力。”
他看向独孤云：“独孤兄，城防交给你了。”
独孤云点头：“放心。”
凌尘纵身下城，朝祭天坛掠去。他伤势极重，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距离幽冥尊主真身完全降临，还有两个半时辰。
祭天坛上，秦渊终于赶到。
他看到简心苍白的脸色，心中大痛，上前握住她的手：“简心，你怎么样？”
简心微笑摇头：“我没事。秦大哥，玄冥之门需要三滴‘钥匙之血’，我已取了两滴心头血，第三滴……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血？”秦渊毫不犹豫，“需要多少？尽管取！”
“一滴心头血即可。”简心取出银针，“秦大哥，你放松心神，不要运功抵抗。”
秦渊点头，闭上眼。
简心银针刺入他左胸，取出一滴鲜红的心头血。这血与普通血不同，隐隐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那是修炼《沧海无量诀》后，内力与血气融合的征兆。
简心将这滴血滴入三色光球。
光球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玄冥之门的虚影迅速凝实，青铜巨门上的图案一个个亮起，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门，正在打开。
但简心知道，这还不够。秦渊的心头血虽蕴含沧海真气，但毕竟不是玄冥血脉，只能勉强替代半滴心脉精血。要完全打开门户，还需要……
她看向自己心口，指尖青金色光芒第三次亮起。
这一次，苏墨没有拦她。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天空中的裂缝，又开始扩张了。
裂缝深处，幽冥尊主那张狰狞的面孔已经完全挤出，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冷冷俯瞰人间。他的真身，正在跨越最后的空间屏障，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完全降临。
没有时间了。
简心指尖刺入心口，第三滴心脉精血，缓缓渗出。
血珠离体的刹那，她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秦渊急忙抱住她：“简心！简心！”
简心在他怀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强撑着睁开眼，看向那扇正在缓缓打开的青铜巨门，露出欣慰的笑容：“门……开了……”
玄冥之门，洞开！
门后，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星海深处，数道强横无比的气息正跨越虚空，朝此界赶来。
彼岸援军，将至。
但简心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
秦渊抱着她，感受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眼中涌出热泪：“不……不要……简心，你答应过我，等这一切结束，我们要开一家医馆，你要当大夫，我要当护卫……你答应过我的！”
简心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却无力垂下。
“对……不起……”
她闭上眼睛，气息断绝。
【下章预告】
简心以三滴心脉精血为代价，强行打开玄冥之门，彼岸援军即将降临！但她的生机却已如风中残烛，秦渊抱着逐渐冰冷的爱人，悲恸欲绝。与此同时，幽冥尊主真身跨越最后屏障，完全降临人间！凌尘、独孤云、七大门派高手与曹变蛟的天雄军联手布下“周天星辰大阵”，能否压制这尊彼岸魔头？而玄冥之门中走出的援军，又将是何方神圣？第三百二十九章《剑映山河》，看秦渊在绝境中如何顿悟“人间”真意，看沧海剑道与玄冥之力如何共鸣，看这场关乎两界存亡的终极之战，如何在山河破碎处迎来最终曙光！剑光映山河，浩气贯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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