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绝地汇合
地宫穹顶的宝石在震颤中簌簌坠落，砸进九幽寒泉溅起漆黑水花。九根青铜柱上的凶兽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在柱身上扭曲游走，发出无声的咆哮。池水上方的玄冥镜碎片剧烈震颤，青金色光芒忽明忽暗，与九幽寒泉的至阴之气激烈冲撞。
苏墨盘膝坐在池边，双手结印，朱雀令悬浮在掌心之上，散发出炽烈的赤红光芒。他的额发已被汗水浸透，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那是强行催动朱雀令纯阳之力带来的反噬。
“师弟，撑住！”陆明轩挡在他身前，手中那柄与苏墨的量天尺形制相似、却通体泛着淡蓝光泽的玉尺横在胸前。这柄“寒玉量天尺”与苏墨的“暖玉量天尺”本是一对，乃青云阁创阁祖师采昆仑山阴阳双玉所制，一阴一阳，互为表里。陆明轩这柄阴尺，是当年司徒玄传给他的，说是他父母遗物。如今看来，这或许也是算计的一部分。
江辰站在苏墨另一侧，黑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浮现的血色光晕越来越浓。他施展的“焚魂燃血”秘法正在燃烧他的气血本源，每多撑一刻，寿元便损耗一分。但他的身形稳如山岳，眼神冰冷如初。
司徒玄站在九根青铜柱环绕的中心，双手虚按，九道漆黑真气从掌心涌出，分别注入九根柱子。柱身上的凶兽浮雕愈发狰狞，池中的九幽寒泉沸腾得更加剧烈。
“明轩，你太让为师失望了。”司徒玄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我培养你三十年，传你武功，授你权谋，甚至将你父母的遗物交还于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陆明轩惨然一笑：“师父，您培养我，不过是为了今日。您传我武功，是为了让我有足够的修为站在第九根柱子前；您授我权谋，是为了让我能骗师弟入局；您将那柄寒玉尺给我，是因为它本就是启动九幽锁魂阵的九把钥匙之一——您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徒弟，只当我是颗棋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痛楚：“甚至我父母的死，恐怕也与您有关吧？二十年前那场‘江南疫乱’，我父母奉命调查，却离奇染疫身亡。如今想来，他们查到的，恐怕就是您与往生门勾结的秘密。”
司徒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聪明。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你父母确实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所以我只好送他们一程。至于你……明轩，看在这三十年师徒情分上，为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站到第九根柱子前，完成阵法。待我成就幽冥法身，可封你为幽冥左使，与我共享长生。”
“长生？”陆明轩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以亿万生灵为代价的长生，与恶魔何异？师父，您曾教导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您伪装的面具罢了。”
他握紧寒玉尺，尺身蓝光大盛：“今日，我便用您传我的武功，您赠我的尺，来阻止您这滔天罪行！”
话音未落，陆明轩身形已动。
寒玉尺在空中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弧光，直刺司徒玄面门。这一尺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他三十年的修为，尺尖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出细碎的冰晶。
司徒玄不闪不避，左手依旧维持着向九根柱子输送真气的姿势，右手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出。
掌尺相交，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噗”声。陆明轩如遭雷击，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脚印，第七步时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鲜血。
寒玉尺上的蓝光黯淡了三分。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的破绽我比谁都清楚。”司徒玄淡淡道，“明轩，放弃吧。你赢不了的。”
陆明轩咬牙站起，擦去嘴角血迹：“赢不了，也要战。这是我做人的底线，是您曾经教过我的——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他再次扑上，寒玉尺化作漫天尺影，每一尺都指向司徒玄的要害。这一次，他用的是拼命的打法，全然不顾自身防御。
司徒玄皱了皱眉。陆明轩这种打法虽然伤不了他，但确实能拖住他片刻。而九幽锁魂阵正到了关键时刻，九根青铜柱需要持续注入真气维持，若中断超过十息，阵法就会崩溃。
“冥顽不灵。”司徒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右手五指虚抓，五道漆黑真气如毒蛇般射向陆明轩。
陆明轩身形急转，寒玉尺舞成一片蓝幕，勉强挡住四道真气，但第五道已至胸前。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嗤——”
漆黑真气洞穿了他的左肩，带出一蓬血雾。陆明轩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寒玉尺几乎脱手。
就在这时，江辰动了。
他的剑快得只剩一道血色残影，剑尖直刺司徒玄后心。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就是快，快到极致，狠到极致。
司徒玄不得不分神应对，左手撤回一道真气，反手一掌拍向剑锋。
掌剑相交，江辰被震得倒飞三丈，落地时嘴角溢血，但司徒玄左手的真气输送也中断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苏墨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咬破舌尖，第二口精血喷在朱雀令上。赤红光芒暴涨，化作一只巨大的朱雀虚影，仰天长鸣，振翅扑向玄冥镜碎片！
至阳的朱雀真火与至阴的玄冥镜光激烈碰撞，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地宫剧烈震颤，穹顶的宝石如雨坠落，九根青铜柱上的凶兽浮雕发出凄厉的哀嚎。
九幽寒泉彻底沸腾，漆黑的水柱冲天而起，与玄冥镜的青金色光芒交织在一起。阴阳二气在池水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空间开始扭曲、撕裂！
“不好！”司徒玄脸色大变，“阴阳失衡，九幽之门要提前开启了！”
他顾不上陆明轩和江辰，双手齐出，全力向九根青铜柱注入真气，试图稳住阵法。但已经晚了。
玄冥镜碎片在朱雀真火的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镜面上那些玄奥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最终汇聚成一道青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击地宫穹顶！
“轰隆——”
穹顶被击穿一个大洞，阳光从洞中洒落，与地宫中的幽蓝光芒交织成诡异的光影。而在那洞口处，隐约可见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传来阵阵凄厉的鬼哭狼嚎。
九幽之门，提前开启了！
虽然只是开启了一道缝隙，但足以让幽冥之气涌入此界。池中的九幽寒泉在幽冥之气的滋养下，开始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石板腐蚀，墙壁剥落。
那八个站在青铜柱前的黑衣人首当其冲。他们本就心神被控，此刻被幽冥之气一冲，七窍中涌出黑血，一个个惨叫着倒下，身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作一具具黑色枯骨。
“快走！”陆明轩挣扎着站起，对苏墨喊道，“九幽之门开启，此地不宜久留！从穹顶那个洞出去！”
苏墨却摇头：“不行，玄冥镜碎片还在。若让它落入幽冥之气中，会被彻底污染，到时再无人能镇压九幽寒泉。”
他看着在池水上空剧烈震颤的玄冥镜碎片，一咬牙，竟纵身跃向池中！
“师弟！”陆明轩惊呼。
苏墨人在半空，量天尺脱手飞出，尺尖点在玄冥镜碎片边缘。暖玉尺的至阳之力与碎片中的玄冥之力产生微妙共鸣，碎片震颤稍缓。
他趁机一把抓住碎片边缘。
入手冰冷刺骨，仿佛握住的不是铜镜，而是万载寒冰。更可怕的是，碎片中传来一股恐怖的吸力，要将他拖入九幽寒泉深处。
“苏墨，放手！”江辰的声音从池边传来。
苏墨回头，看到江辰已冲到池边，正朝他伸手。而陆明轩也强撑着伤势，寒玉尺射出一道蓝光，缠住他的腰身。
但他不能放手。
他感觉到，玄冥镜碎片正在与九幽之门产生共鸣。若此时放手，碎片很可能被吸入九幽之门，落入幽冥界。那时，就真的无人能阻止幽冥降临了。
“江兄，师兄，你们先走！”苏墨吼道，“帮我照顾好秦渊和简心！”
他运起全身功力，要将碎片从池水上空拽离。但碎片的吸力太强，他非但没能拽动，反而被一点点拖向池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地宫入口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红色身影如火焰般掠入，人在半空，已甩出一条长鞭，鞭梢精准地缠住苏墨手腕。
“抓紧了！”
那声音清脆中带着些许沙哑，竟是玉罗刹！
她不是应该在魔教总坛疗伤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墨来不及细想，只觉手腕一紧，长鞭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连同玄冥镜碎片一起拽向池边。
玉罗刹落地时踉跄了一步，脸色苍白如纸，显然重伤未愈。但她握鞭的手稳如磐石，鞭身红光流转，竟将九幽寒泉的阴寒之气隔绝在外。
“还不帮忙！”她朝江辰和陆明轩喝道。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同时出手。江辰一剑斩向缠绕苏墨的幽冥之气，陆明轩则催动寒玉尺，尺尖点在玄冥镜碎片上，以阴尺的至阴之力暂时压制碎片中的幽冥共鸣。
四人合力，终于将苏墨和玄冥镜碎片从池心拖回池边。
苏墨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江辰扶住。他手中紧握着那块玄冥镜碎片，碎片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滴落，却在触碰到碎片时被瞬间吸收。
碎片上的青金色光芒，似乎因此明亮了一丝。
“你怎么来了？”苏墨看向玉罗刹，喘着粗气问。
玉罗刹收起长鞭，冷哼道：“本圣女想去哪就去哪，需要向你解释？”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在总坛接到密报，说青云阁大长老司徒玄与往生门勾结，要在蜀岗开启九幽之门。想着你们可能中计，就赶来了。”
她看向正在全力稳定阵法的司徒玄，眼中闪过厌恶：“就是这个老东西？看着道貌岸然，没想到是个勾结幽冥的败类。”
司徒玄此刻已顾不上他们。九幽之门提前开启，阵法濒临崩溃，他正全力维持，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消耗极大。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分出一丝心神，冷冷看向玉罗刹：“魔教妖女，也敢来坏我大事？待我稳住阵法，第一个拿你祭阵！”
玉罗刹笑了，笑容妖艳而危险：“老东西，你先撑过眼前这关再说吧。九幽之门提前开启，阴阳失衡，我看你能撑多久。”
她说的没错。九幽之门开启需要特定时辰，如今被苏墨强行用朱雀令激发玄冥镜碎片，导致提前开启，阵法本身就不稳定。司徒玄虽功力深厚，但要维持这种不稳定状态，消耗是平时的数倍。
“我们走。”陆明轩沉声道，“此地随时可能崩塌。从穹顶那个洞出去。”
五人正要离开，司徒玄忽然厉喝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身前。精血化作九道血线，分别射向九根青铜柱。柱身上的凶兽浮雕吞噬血线后，爆发出刺目黑光，九道光柱冲天而起，在穹顶处交汇，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罩，将整个地宫笼罩其中。
光罩隔绝了穹顶那个破洞，也隔绝了外界。
“九幽困龙阵。”陆明轩脸色难看，“他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激发阵法最后的困敌之能。我们出不去了。”
玉罗刹试着一鞭抽向光罩，鞭梢触到光罩时爆出一团火花，却被弹了回来。“好硬的乌龟壳。”她皱眉道。
江辰一剑斩去，剑锋在光罩上划出一道白痕，但白痕转瞬即逝，光罩完好无损。
“没用的。”司徒玄的声音从阵法中心传来，带着几分得意，“九幽困龙阵一旦成型，除非布阵者身死，或者有超越布阵者三倍以上的功力强行破开，否则无人能出。你们就乖乖留在这里，等我稳住阵法，再慢慢收拾你们。”
他顿了顿，阴笑道：“对了，提醒你们一句。九幽困龙阵会不断吸收阵中生灵的生气，转化为幽冥之气。时间越久，你们就越虚弱。而我在阵法中心，不受影响。所以，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
苏墨等人心中一沉。
果然，他们能感觉到，体内的真气正在缓慢流失，虽然速度不快，但确实在流失。照这个速度，不出两个时辰，他们就会虚弱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必须在他稳住阵法前破阵。”苏墨低声道。
“怎么破？”玉罗刹问，“这老东西至少是宗师巅峰的修为，超越他三倍功力？除非大宗师亲至，否则谁做得到？”
陆明轩看向苏墨手中的玄冥镜碎片，忽然道：“或许……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玄冥镜是玄冥族圣物，可沟通阴阳，破开空间。”陆明轩快速说道，“若能激发它全部力量，或许能在这困龙阵上撕开一道口子。但需要至阳之力和至阴之力同时激发，且两者必须平衡，否则碎片可能承受不住而彻底崩碎。”
他看向苏墨手中的暖玉量天尺，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寒玉量天尺：“你我师兄弟的量天尺，本就是阴阳双玉所制。以阳尺催动朱雀令的纯阳之力，以阴尺引导玄冥镜的至阴之力，阴阳交汇，或可一试。”
“但风险很大。”苏墨沉声道，“若控制不好，阴阳失衡，不但破不了阵，我们还会遭到反噬。”
“总比坐以待毙强。”江辰淡淡道。
玉罗刹也点头：“试试吧。本圣女可不想变成干尸留在这鬼地方。”
苏墨深吸一口气：“好，那就试试。”
他盘膝坐下，将玄冥镜碎片置于身前，暖玉量天尺横于膝上。陆明轩坐在他对面，寒玉量天尺同样横膝。两人四掌相对，真气通过量天尺缓缓注入玄冥镜碎片。
江辰和玉罗刹护在两人身侧，警惕地盯着阵法中心的司徒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地宫中的幽冥之气越来越浓，九幽寒泉已漫出池沿，向四周扩散。漆黑的水所过之处，一切都腐蚀殆尽。照这个速度，不用一个时辰，整个地宫都会被寒泉淹没。
苏墨和陆明轩的额头都渗出细密汗珠。阴阳之力的平衡极其微妙，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两人必须心意相通，真气运转完全同步，这对师兄弟来说本是难事，但此刻生死关头，竟意外地默契。
玄冥镜碎片上的光芒渐渐稳定，青金色光华中，隐约浮现出日月星辰的虚影。碎片边缘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最终，所有的光芒汇聚到碎片中心，化作一点璀璨的光点。
“就是现在！”陆明轩喝道。
两人同时将量天尺向前一推，尺尖点在玄冥镜碎片上。
“嗡——”
碎片剧烈震颤，一道青金色的光柱从碎片中心射出，直击头顶的黑色光罩。光柱与光罩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黑色光罩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如蛛网般扩散。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光罩破碎了一个丈许大小的缺口！
“走！”苏墨抓起玄冥镜碎片，率先纵身跃向缺口。
陆明轩、江辰、玉罗刹紧随其后。
四人从缺口中冲出，重新见到天日时，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们落在蜀岗的山坡上，回头望去，只见那个被玄冥镜击穿的地宫穹顶破洞中，正有漆黑的气柱冲天而起，气柱中隐约可见鬼影翻腾。
九幽之门，终究还是开启了一道缝隙。
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幽冥之气渗入此界。若不及时封印，这道缝隙会越来越大，最终完全洞开。
“必须封印它。”苏墨握紧手中的玄冥镜碎片，“碎片在我手中，或许可以尝试从外部封印。”
“但需要时间布置阵法。”陆明轩咳出一口黑血，他的伤势极重，“而且司徒玄不会让我们如愿。他很快就会追出来。”
话音刚落，地宫破洞中，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司徒玄落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松上，衣衫破碎，披头散发，显然在刚才的阵法反噬中也受了伤。但他眼神依旧冰冷，气息依旧深沉。
“你们……很好。”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坏我大事，毁我阵法。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他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如墨的真气球。真气球中，隐约可见九个小型的凶兽虚影在咆哮。
“九幽戮魂掌。”陆明轩脸色剧变，“师父，您连这等损阴德的武功都练了？”
“只要能得长生，区区阴德算什么？”司徒玄狞笑，一掌拍出。
漆黑真气球呼啸而至，所过之处，草木枯黄，岩石崩裂。这一掌的威力，比之前在地宫中强了数倍，显然司徒玄已动了真怒，不惜损耗本源也要将他们击杀。
江辰和玉罗刹同时出手。
江辰的黑剑化作一道血色长虹，玉罗刹的长鞭如赤蟒腾空，一左一右迎向真气球。
“轰——”
巨响震彻山林。江辰和玉罗刹同时倒飞出去，落地时皆喷出一口鲜血。而漆黑真气球只是暗淡了些，依旧向苏墨和陆明轩袭来。
陆明轩咬牙，寒玉尺全力挥出，尺身蓝光暴涨，化作一面冰盾挡在身前。
“咔嚓——”
冰盾只撑了一息便破碎。陆明轩被震得飞起，撞在一棵松树上，松树应声而断。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苏墨的量天尺也已挥出，暖玉尺的至阳之力与漆黑真气球激烈碰撞。他本就有伤在身，此刻更是雪上加霜，被震得连退十余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最后一步时终于站稳，但面色已如金纸，显然也到了强弩之末。
而漆黑真气球，虽已黯淡大半，却仍未消散，依旧缓缓向他飘来。
苏墨苦笑。他知道，自己挡不下这一击了。
他看向手中的玄冥镜碎片，忽然心中一动。碎片能吸收鲜血……那如果以血为引，能否激发它最后的力量？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咬破舌尖，第三口精血喷在碎片上。同时，他将全部真气注入量天尺，尺尖点在碎片中心。
“以我之血，唤汝之灵。玄冥圣物，镇封幽冥！”
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青金色，而是变成了纯粹的、刺目的白。白光中，玄冥镜碎片缓缓升起，悬浮在苏墨头顶。
碎片中心，那些玄奥的符文一个个脱离镜面，在空中排列成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缓缓旋转，每旋转一圈，就扩大一分，最终化作一个直径三丈的白色光轮。
光轮中心，对准了地宫破洞中冲出的幽冥气柱。
“去！”苏墨一指气柱。
白色光轮缓缓压下，与幽冥气柱接触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幽冥气柱被光轮一点点压回地宫，地宫破洞中传来凄厉的鬼哭，仿佛有无数幽冥鬼物在不甘地嘶吼。
最终，在一声巨响中，幽冥气柱彻底消失，地宫破洞被白色光轮封住。光轮缓缓下沉，最终嵌入地面，化作一个巨大的白色法阵，法阵中心，正是玄冥镜碎片。
九幽之门的缝隙，被暂时封印了。
但苏墨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在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司徒玄脸色铁青地向自己走来，看到江辰和玉罗刹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无能为力，看到远处山道上，似乎有一队人马正急速赶来……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居庸关外，松林边缘。
秦渊背上的刀伤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稳，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从马车中走出的那个人。
那个与苏墨一模一样的人。
“你究竟是谁？”秦渊的声音嘶哑。
那人笑了笑，笑容与苏墨平日的神态分毫不差：“秦兄，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我是苏墨啊。”
“放屁。”秦渊啐了一口血沫，“苏墨此刻应该在蜀岗，绝不可能在这里。你到底是谁？为何假扮他？”
那人叹了口气，伸手在脸上一抹，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与苏墨有七分相似、但更加成熟沧桑的脸。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眉宇间与苏墨有几分神似，但眼神更加阴沉。
“现在认得了吗？”那人淡淡道，“我是苏墨的二叔，苏珏。”
秦渊瞳孔一缩。
苏珏，青云阁三巨头之一，苏墨的二叔。他不是应该在闭关吗？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假扮苏墨拦截自己？
“很意外？”苏珏笑了笑，“你以为我闭关是真的？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实际上，我一直在暗中活动，为的就是今天。”
他走到秦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秦渊，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要拦你吧？”
秦渊脑中急速思索。苏珏假扮苏墨，拦截自己去西域，说明他不希望自己恢复武功。而不希望自己恢复武功的人，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怕自己恢复武功后，会妨碍他的某些计划。
联想到青云阁内部的变故，联想到司徒玄的背叛，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秦渊脑中。
“你……也和幽冥有关？”秦渊沉声问。
苏珏赞赏地点头：“聪明。没错，我和司徒师兄一样，都在追求长生之道。只不过，他选择投靠幽冥尊主玄夜，而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望向西方，眼中闪过狂热：“魔教圣池的‘涅盘重生’秘法，可重塑经脉，再铸肉身。若能得到此法，加以改良，未必不能创出真正的长生之术。但此法需要试验品，需要有人先尝试，找出其中的缺陷和风险。”
他看向秦渊，笑容变得残忍：“你和简心，就是最好的试验品。等你们在圣池中经历九死一生，恢复武功后，我就可以从你们身上得到完整的‘涅盘重生’经验。到时候，我就能用在自己身上，成就真正的长生之体。”
“所以你要阻止我们去西域？”秦渊冷笑，“不对，如果只是想拿我们当试验品，你应该希望我们去西域才对。”
苏珏摇头：“你错了。我确实希望你们去西域，但不是现在。圣池秘法必须在特定时辰施展，才能达到最佳效果。而现在，时辰未到。若你们提前到达，魔教那些人很可能会提前为你们施展秘法，那样效果会大打折扣，我得到的数据也会不完整。”
他顿了顿：“所以我要拦下你们，拖延时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放’你们去西域。当然，这期间，我会派人严密监视，确保一切按计划进行。”
秦渊心中发冷。这个苏珏，比司徒玄更加可怕。司徒玄至少是明目张胆地投靠幽冥，而苏珏却隐藏在暗处，利用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侄子，来实现他的长生野心。
“苏墨知道你的真面目吗？”秦渊问。
苏珏笑了：“我那傻侄子？他一直以为我是个不问世事、专心武道的好二叔。就像他一直以为司徒师兄是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样。青云阁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看了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秦渊，你是乖乖跟我走，还是让我打断你的四肢，拖着你走？”
秦渊握紧短刀。他知道自己不是苏珏的对手，但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看来你是选后者了。”苏珏惋惜地摇头，缓缓抬手。
就在这时，西边山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红衣骑士如火焰般席卷而来，足有三十余骑，为首的是个红袍老者，正是魔教左使赤炎！
“秦公子莫慌，老夫来也！”赤炎的声音如洪钟般传来。
苏珏脸色一变：“魔教的人？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当然不知道，简心在逃走后，拼命往西跑了二十余里，终于遇到了魔教前来接应的队伍。她简单说明情况后，赤炎立刻率精锐赶来。
三十余骑魔教高手转眼即至，将苏珏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赤炎下马，走到秦渊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后，脸色一沉：“好狠的手段。秦公子，你且休息，这里交给我。”
他转身看向苏珏，眼中寒光闪烁：“阁下是谁？为何假扮苏公子，袭击我圣教贵客？”
苏珏知道今日事不可为，冷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圣池秘法，我要定了。”
说完，他身形一晃，竟化作数道残影，向不同方向掠去。他的手下也同时四散奔逃。
“追！”赤炎下令，一半魔教高手追了出去。
但苏珏的轻功极高，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秦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希望你已经从圣池里出来了。”
赤炎想要再追，秦渊却开口：“左使，别追了。先救其他人。”
他看向那些倒在地上的魔教护卫，眼中闪过痛楚。这一战，魔教护卫死了五人，重伤三人，只有两人轻伤还能站立。而他自己也伤势极重，若非赤炎及时赶到，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赤炎点头，命人救治伤员，同时将秦渊扶上马车。
简心也从后面赶来，看到秦渊的伤势，眼泪夺眶而出，急忙为他处理伤口。
“简姑娘放心，秦公子伤势虽重，但未伤及根本。”赤炎安慰道，“到了圣教总坛，以圣池秘法重塑经脉时，这些外伤自会痊愈。”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不过，刚才那人……他假扮苏公子，显然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秦渊靠在车厢上，虚弱地问：“左使，圣池秘法施展，真的需要特定时辰吗？”
赤炎一怔：“秦公子为何这么问？”
秦渊将苏珏的话复述了一遍。
赤炎脸色大变：“他连这个都知道？圣池秘法需在‘朔月之夜’施展，借助太阴星力调和阴阳，这是圣教最高机密，只有教主、圣女、左右二使和少数长老知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秦渊苦笑：“他是苏墨的二叔，青云阁三巨头之一，苏珏。”
赤炎倒吸一口凉气：“青云阁……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沉思片刻，沉声道：“秦公子，简姑娘，我们必须加快行程了。若那苏珏所言非虚，他定会设法阻挠你们在朔月之夜前到达圣教。我们必须赶在他之前。”
秦渊点头，却又想起苏墨：“左使，苏墨那边……”
“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赤炎道，“况且，蜀岗那边若有变故，自有中原武林应对。当务之急，是让你们恢复武功。只有你们恢复武功，才有能力应对接下来的乱局。”
马车重新启程，这一次，护卫更加严密。
秦渊靠在简心怀中，感受着马车颠簸，心中思绪纷乱。
苏珏的现身，揭开了青云阁内部更深的黑暗。而苏墨此刻在蜀岗，面对的是司徒玄那个更大的威胁。这对叔侄，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将青云阁、将整个江湖，都拖入了幽冥的阴谋之中。
还有玄罹前辈，他去了龙岗山，现在又如何了？
乱世如潮，每个人都在挣扎求存。而真正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马车驶出松林，西斜的夕阳将山峦染成一片金黄。前方，是连绵的群山，是通往西域的漫漫长路。
秦渊闭上眼，在心中默念：
苏墨，你一定要活着。
等我们恢复武功，等我们重聚，一起面对这乱世，一起守护该守护的人。
这是我们的约定。
【下章预告】
蜀岗之战惨烈落幕，苏墨重伤昏迷，陆明轩生死未卜，江辰与玉罗刹拼死护友，而司徒玄在九幽之门被封印后神秘失踪。居庸关外，秦渊与简心在西行路上再遇伏击，苏珏的真面目逐渐浮出水面——他不仅与幽冥有关，更与二十年前另一桩武林公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第三百三十六章《宿命对决》，看重伤初愈的秦渊如何在圣池中重塑经脉，看苏醒后的苏墨如何面对青云阁的全面崩坏，看这对生死之交在各自经历绝境后，能否在命运的安排下再次并肩。宿命之轮转动，对决在所难免；侠心不灭，终将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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