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激起的烟尘渐渐沉降，露出疮痍遍地、魔气稀薄的山林。死寂并未持续太久，远处便传来破空之声与焦急的呼唤。
“茯苓——！”
“清辞师兄！”
“路兄！”
数道身影疾掠而来，为首的是战神陆时衍，他周身萦绕着尚未完全收敛的凛然战意，显然是一路清剿残余魔物赶来。紧随其后的是苏见夏、秦越、苏清欢以及柳风。
几人刚落地，目光一扫，便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尘土与残魔气息，还有一种更沉重、更诡异的气氛。
沈星河昏迷在岩石上，衣袍破损，气息微弱但平稳。
路无涯半跪在地，怀中紧拥着面色苍白如纸、泪痕未干、虚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白茯苓。他一手仍抵在她背心，暗红魔光隐隐流转，显然在助她调理内息，唇边暗沉的血迹和他异常苍白的脸色昭示着他同样损耗不轻。而他看向怀中人的眼神，深沉复杂，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强势守护姿态。
最令人心惊的，是数丈外，那道背对众人、面向废墟的颀长蓝影。沈清辞站得笔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刺骨寒意，冰蓝色的衣袍在残余的山风中微微拂动，却拂不去那股近乎凝固的孤寂与冰冷。他没有回头，仿佛身后的一切喧嚣、关切，乃至那相拥的两人，都与他无关。
苏见夏敏锐地察觉到这古怪的氛围，尤其注意到白茯苓虚弱依赖地靠在路无涯怀中，而沈清辞却避之如蛇蝎般背对。她美眸中掠过一丝惊疑，低声对身旁的秦越道：“这……怎么回事？” 秦越眉头紧锁，缓缓摇头，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手已按上了剑柄，蓄势待发。
苏清欢快步走到沈星河身边蹲下，指尖泛起柔和灵光，仔细探查。“星河师弟只是灵力透支，神魂受了些震荡晕过去了，并无大碍。”她松了口气，扬声告知众人，同时忍不住担忧地看向白茯苓和沈清辞的方向。
陆时衍沉稳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白茯苓身上。他迈步上前，路无涯血瞳微抬，与他对视一瞬，并未阻止，只是稍稍调整了姿势，仍将白茯苓护在臂弯。
陆时衍伸出二指，虚按在白茯苓腕脉，一缕精纯浩大的战神灵力谨慎探入。片刻后，他收回手，沉声道：“茯苓体内确有精纯魔气侵入的痕迹，破坏力极强，幸而……”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路无涯唇边的血渍和依旧抵在白茯苓背心的手，“幸而祛除得及时，手段也……独特，并未真正伤及修炼本源。只是她自身消耗过度，神魂亦有损耗，需静心调养一段时日。”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在场几人都不是愚钝之辈，联想到路无涯的状态和两人姿势，多少猜到了那“独特”手段为何，神色不由更加微妙。
柳风收起一贯的跳脱，仔细感应着四周，眉头微蹙：“此地残留的魔气正在快速消散，但那地窟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湮灭前留下了极淡的怨念痕迹，需得警惕。” 他看向沈清辞的背影，“清辞，你……”
沈清辞终于有了反应。他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转身，却又僵住。只是传来他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打断了柳风的话：“既已无事，尽快离开。”
他没有问白茯苓的伤势，没有看任何人，依旧背对着，仿佛多停留一刻，多看一眼，都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白茯苓靠在路无涯怀中，听着陆时衍的诊断和沈清辞冰冷的话语，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想抬头，想看向那个背影，想说什么，却被喉间的哽咽和体内残留的痛楚堵住，只能将脸更深地埋入路无涯气息复杂的胸前，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路无涯感受到她的颤抖和泪水，手臂紧了紧，血瞳深处暗潮汹涌。他抬眼，再次看向沈清辞那孤峭冰冷的背影，嘴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苏见夏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疑惑与不安更甚。她走到沈清辞侧后方，试图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半边苍白的脸颊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她柔声开口，带着试探：“清辞师兄，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似乎也很不好。”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周身逸散的寒气，似乎更重了些。
陆时衍看了看情形，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也明白有些事非一时能解。他果断道：“清欢，你带上星河。秦越、柳风，注意警戒。我们即刻返回最近的营地。” 他顿了顿，看向路无涯和白茯苓，“路……道友，茯苓需人照料，有劳。”
路无涯沉默着，轻轻将白茯苓横抱起来。白茯苓似乎想挣扎，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合上眼，任由他抱着。
一行人各怀心思，在逐渐昏沉的天色下，朝着营地方向离去。
沈清辞走在最后，依旧与前方抱着白茯苓的路无涯、以及被苏清欢扶着的沈星河等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却仿佛天堑的距离。
山风卷过身后的废墟，呜咽声里，那丝无人察觉的阴影怨念，悄然渗入更深的地脉，蛰伏下来。
而人心之间，那场无声的崩塌与冻结，似乎比身后的魔窟废墟，更加难以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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