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那不顾一切的拥抱和那句“就是你,白茯苓”的宣告,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惊涛骇浪。白茯苓能感受到他怀抱中那几乎要将她骨骼都勒碎的力道,能听到他胸膛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甚至能感知到他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这些,都是那个永远冰冷自持、高高在上的主神青珩,从未有过的失态。
震惊过后,是更深沉的冰寒与抗拒。
他知道了?知道她中了冰魄绝神咒,命不久矣?所以是怜悯?是内疚?还是觉得她这“将死之人”可以暂且抛开那些规矩,施舍一点最后的温情?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感到一种被冒犯的屈辱,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悲哀。
她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内疚,更不需要这迟来的、不合时宜的“温情”。
她挣扎的力气耗尽,身体僵硬地被他禁锢在怀里,声音却冷得像这极北寒冰,一字一句,清晰地响起:
“主神。”
她不再用恭敬的“冕下”,而是直接称呼神职,带着一种刻意的疏远与提醒。
“请注意身份。”
“泠音……不想,也不敢,冒犯主神。”
“请放开我。”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显决绝。她在用最直接的语言,提醒他,也提醒在场所有人——他是主神青珩,她是战神泠音(即将不是),他们之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规则与鸿沟。
沈清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松开,甚至收得更紧了些,仿佛一松开,她就会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消散。
白茯苓能感觉到他下颌抵在自己发顶的力道加重,能听到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你的妻子,是揽月神女。”
她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不仅刺向他,也刺向自己早已冰冷的心。
“以前是,”
“以后也是,”
“永生永世……都是。”
她在陈述一个她早已看透、也早已认命的事实。神界的规则,那些老顽固的意志,他或许不敢、或许不想、或许根本无力反抗的“命运”……早已注定了这个结局。
她感觉到拥抱着她的手臂,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但她没有停,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碎的语气,说着仿佛遗言般的托付:
“若以后……你与揽月,有自己的孩子……”
她顿了顿,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却又被她强行压下:
“请务必……善待砚翎……”
“拜托……”
这是她作为母亲,能为那个意外降临、或许注定命运多舛的孩子,所做的最后、也最无力的恳求。她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光明正大”的母亲,只能将他托付给他强大的、至少能给他安稳未来的父亲,并卑微地祈求,未来的主神家庭中,能有他的一席容身之地。
这句话说完,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与人共情、与人交涉的力气。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僵硬地被他抱着,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翻涌的寒雾,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沈清辞听着她那一句句如同凌迟般的话语,感受着她身体逐渐失去力气的僵硬,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狠狠地揉捏、撕扯,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身份?妻子?揽月?善待砚翎?……
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千疮百孔的神魂之上!
她早已为一切画好了结局,安排好了后路,甚至连孩子的未来都卑微地托付好了……却唯独,将她自己,排除在外,认定自己“什么也不是”,即将归于寂灭!
“不……”他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挣扎,“不是这样的……茯苓……”
他想说,没有什么“永生永世”的妻子,没有什么不可改变的“命运”,更没有什么“善待砚翎”的托付——因为砚翎是他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他们应该在一起!
他想说,冰魄绝神咒,他一定会找到办法解除!他不会让她死!绝不允许!
他想说,那些伤害她的、给她下咒的“老家伙”,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掀翻整个神界!
他想说……他错了,错得离谱!他早就该抛开那些该死的规则与权衡,早就该将她紧紧护在身后,而不是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和怀中人那死寂般的反应,而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化作更加用力的拥抱和嘶哑破碎的低喃。
然而,白茯苓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凉刺骨,仿佛将周围所有的寒意都吸入了肺腑。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仿佛在说“该吃饭了”般的语气,结束了这场令人心碎的对话与僵持:
“接下来……”
“我们去凤族,取最后一件……”
涅盘凰血晶。
完成最后的任务。
然后……各归各位,或者,各赴归途。
她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沈清辞几乎要失控的情绪火焰上。
也浇在了不远处,一直死死盯着这一幕、血瞳中翻涌着骇人风暴的路无涯心头。
凤族……
最后一件……
路无涯的目光,倏然转向了人群中,那个因为白茯苓那番话而脸色惨白、攥紧了拳头的沈星河(南明凤族殿下)。
他血瞳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取凤族的涅盘凰血晶?
呵……这下,可真的,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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