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合上笔记本时，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梧桐树顶。
她捏了捏发酸的后颈，指尖碰到腕间系统的微光——那抹金光还没完全散去，像块温热的小太阳贴在皮肤上。
“明早十点，野食会议室。”她对着空气轻声道，系统立刻在视网膜上投出日程提醒。
这是她新养成的习惯——重要计划总要先和系统“报备”，毕竟上回把“信任预付”模式写成草案时，系统当场弹出了【风险评估：情感溢价可持续性87%】的提示，后来数据果然印证了这个预判。
第二天九点五十八分，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撞开一道缝。
小鹿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发梢还沾着豆浆渍：“晚星姐！
预售后台又爆了！
昨天半夜三点还有人下单，备注是’给阿尔茨海默症爷爷学做糖油粑粑‘！“
苏晚星接过她递来的平板，滚动条拉到底，最后一条留言让她鼻尖微酸——“奶奶说等我学会，就把藏在樟木箱底的老菜谱传给我。
可上周她认不出我了，只喊我’小糖糕‘。“
“各位。”她敲了敲桌面，目光扫过围坐的团队成员，“今天要宣布‘共学厨房’的正式方案。”
陆野靠在会议室门口，黑色围裙还没解，指节上沾着点面粉——他刚给早班厨师示范完新研发的桂花米糕。
听到“共学厨房”四个字，他的眉梢轻轻动了动，目光落在苏晚星发亮的眼睛上。
“每售出10份’记忆菜盲盒‘，开放一个免费学徒名额。”苏晚星点开投影仪，屏幕上跳出她昨夜画的思维导图，“带教老师由野食学院的学员担任，对象是备注’想学‘的购买者。
重点不是教标准做法，是......“
“是把记忆传下去。”陆野接了话。
他推开门走进来，围裙带子在身后晃了晃，“我师父说过，锅铲握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火候里藏着谁的心跳。”
会议室安静了两秒，接着是小鹿的抽鼻子声。
阿青突然站起来，工装裤口袋里掉出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那是昨天他带教试做时剩下的。“我报名当带教！”他的耳尖通红，“我...我想教那位68岁的退休老师做番茄炒蛋，她女儿最爱吃这个。”
苏晚星笑着点头：“阿青第一个，很好。”她注意到阿青的手在抖——这个总被说成“笨手笨脚”的男孩，此刻正把皱巴巴的学员证擦了又擦。
上午十一点，野食二楼的小厨房飘出番茄的酸甜味。
阿青的带教学员王老师系着过大的围裙，刀刃在番茄上歪歪扭扭划开。“王老师，您看。”阿青没说“不对”，抄起另一个番茄三两下切成月牙瓣，“我师父说，火候是手感，不是尺子。
您按自己舒服的方式切，等下锅时，锅会告诉您对不对。“
王老师的眼眶慢慢红了。
她切第三颗番茄时，刀痕依然歪着，可嘴角却翘起来：“我女儿小时候也这么说，‘妈妈切的番茄像花’。”
同一时间，负一层的“手语厨房”拉着遮光帘。
小石的学员周建军把笔纸推过来，字迹力透纸背：“我...说不出话。”他是退伍军人，喉管在救战友时被弹片划穿。
小石笑着比了个“没关系”，指了指灶台。
陆野特意改造的触控式油温表亮起来，红色指针从30c跳到120c时，他抓起周建军的手按在锅沿。“手背发烫，像晒过的礁石。”周建军在纸上写，抬头时眼里有光。
第七次课，锅里的排骨正咕嘟冒泡。
周建军突然抬手，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线——那是手语里的“三”，再划一道，又是“三”。“滚三下，停三秒......像心跳。”他指着沸腾的汤面，眼泪砸在纸背。
小石的手指在颤抖。
他比了个“对”，又比了个“好”，最后重重比了个“家”。
监控镜头记录下这一幕，小鹿当晚就剪成《无声课堂》，配文：“有些话，锅说了。”
下午三点，李总监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急鼓点。
她推开“共学厨房”的门时，阿圆正教三个小学生包饺子。“褶子都捏不圆！”她的工作牌在胸前晃，“这能叫传承？
出了安全问题谁负责？“
阿圆没说话，把刚煮好的饺子盛进碗。
李总监咬下第一口时，动作顿住了——面皮有点厚，褶子歪得像小猫的耳朵，可馅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荠菜香，混着点醋和香油的微酸。
“我妈......”她的声音突然哑了，“她晚年关节炎，捏饺子总捏不齐。
我有十年没吃到这种’歪耳朵‘了。“
阿圆笑了：“李总监，您看孩子们的饺子。”她指了指桌上歪七扭八的面团，“他们说，难看的饺子，才装得下最多的思念。”
李总监走出厨房时，听见孩子们的笑声追着她。
她摸出手机，删掉了刚打好的“安全隐患整改通知”，又打开备忘录，新建了一条：“或许，我们搞错了‘有用’的定义。”
傍晚，陈师傅拎着个红布包走进野食。
他解开布包，露出本皮面发黑的《御厨手札》：“传艺先试心。
我师门的规矩，收徒前得带学徒回自己家做顿饭。“
阿青的带教日变成了“家庭日”。
他带着王老师钻进城中村的老巷子，母亲从破木门后探出头，看见儿子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手里颠着番茄炒蛋。“我儿子终于不是‘没出息’了。”她抹着眼泪往碗里夹菜，油星溅在旧毛衣上，像开了朵小太阳。
小石和周建军背着便携灶回了老家。
他们在一座矮坟前支起锅，腊肉和春笋在铁锅里翻滚。
小石的手语很慢，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说“妈妈，他学会了”。
周建军跟着比，眼泪滴进汤里，被火候慢慢熬成了香。
苏晚星把这些视频片段存在“野食学院”的档案库里。
她点击播放键，阿青母亲的笑脸、周建军颤抖的手语、王老师切歪的番茄......画面在屏幕上流动，像一捧捧跳着的火苗。
系统的提示突然在腕间亮起，金光比以往更盛：【“命运共契”共鸣增强——群体技能觉醒率突破阈值，护盾范围扩展至全国职校试点网络】。
当晚，前台小妹敲开苏晚星办公室的门，递来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是份《关于设立“社区味道传承岗”的可行性报告》，扉页用钢笔写着：“也许，我们搞错了‘有用’的定义。”没有署名，但苏晚星认得那笔锋——是李总监的字。
她望着档案库里的笑脸，忽然想起陆野常说的话：“火不是传给天才的，是留给不肯放手的人的。”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桌上的“共学厨房”报名表上——最新登记的学徒编号，已经跳到了129。
“晚星姐！”小鹿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阿圆说今晚有个奶奶带着孙子来报名，说要学‘外婆的南瓜粥’！”
苏晚星合上档案库，屏幕的蓝光在她眼底流转。
她知道，这些歪歪扭扭的饺子、不够标准的刀工、带着鼻音的回忆，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生根。
等“共学厨房”运行满月那天，或许会有更多故事——关于传承，关于记忆，关于那些不肯放手的人，如何把感动，熬成了新的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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