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穿透厨房的薄雾,野火学院新一天已在一场怪诞而庄重的仪式中拉开序幕。
这便是陆野推行的“每日交接仪式”。
仪式的主角,既非珍稀食材,也非秘传菜谱,而是一块沾满了昨日油污的抹布。
按照规定,下班的导师必须亲手将这块象征着“灶台余温”与“未尽之业”的抹布,郑重地交给接班的学员,此举被命名为“火种传递”。
起初,学员们只当这是陆大厨师的又一次行为艺术。
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戏谑。
有人接过抹布,像丢烫手山芋般随手扔在灶台上;更有甚者,举起手机,对着那块油腻腻的“火种”拍下照片,配上“今天你被‘精神污染’了吗”的文案,发在朋友圈里,引来一片哄笑。
厨房里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滑稽。
导师们板着脸,故作严肃地递出抹布,学员们则憋着笑,半推半就地接下,一场本该充满传承意味的仪式,沦为了一场心照不宣的闹剧。
直到那天。
轮到交接的是一个名叫阿文的学员,他曾是野火的第一批学徒,却因天生手抖无法稳定握刀,被陆野亲自劝退。
他并未离开,而是在小院里干起了杂活,只为离那个梦想中的灶台近一些。
轮到他时,给他递抹布的导师许是没站稳,手一晃,那块油腻的抹布“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周围瞬间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
导师面露尴尬,正要弯腰,阿文却先一步蹲了下去。
他没有丝毫嫌弃,用双手捧起那块抹布,仿佛捧起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抹布中的污水一滴滴拧干。
他的手依旧在抖,但那份专注与虔诚,却让整个厨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捧着拧干的抹布,走到接班的阿青面前,双手递出。
阿青看着他,又看看那块已经不再滴水的抹布,什么也没说。
他默默接过,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手中那块原本准备交接的抹布,又使劲拧了一圈。
几滴顽固的油水被硬生生挤了出来,滴落在地。
他将这块更干、也更沉甸甸的抹布,回递到另一位学员手中。
两人无言地对视,点头。
那一刻,厨房里落针可闻。
之前还在嬉笑的学员们,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他们终于明白,这块抹布传递的,不是油污,而是一种不言自明的责任与尊重。
这场无声的交接,被小满用手机悄悄录下,剪辑后发布到了社交平台上。
视频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激起千层浪。
一夜之间,“抹布交接”悄然走红,甚至衍生出了一个名为“今天你接布了吗”的全民挑战。
写字楼里,白领们用擦拭过咖啡渍的纸巾交接;医院里,医生们用传递消毒棉布来表达信任;街头巷尾,环卫工人们则用两块清洁帕的触碰,完成属于他们的“火种传递”。
一块小小的抹布,竟成了成年人世界里一种心照不宣的仪式感。
小满嗅到了商机,兴奋地找到苏晚星:“晚星姐,我们火了!我建议立刻推出野火学院限量款‘火种抹布’,纯棉加厚,再印上我们的logo,收入就用来资助那些像阿文一样,有厨师梦的残障人士!”
“不行。”苏晚星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们不能把一颗真心,做成周边产品来卖。”
小满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正想争辩,苏晚星却转过身,拨通了小舟的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去联系一下南通那家老布厂,定制一批最传统、最粗糙的无标粗棉布。记住,不卖,只送——送给那些,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擦亮自家灶台的人。”
几天后,一个匿名的快递包裹被送到了陆野手中。
打开层层包装,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旧抹布。
布料已经洗得发白,边角处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陆”字,而抹布的中心,却是一片焦黑,仿佛被烈火燎过。
陆野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这块布。
十年前,他在世界顶级厨艺大赛上,以一道惊世骇俗的“火焰燎原”夺冠,用的就是这块布。
赛后,这块见证了巅峰时刻的抹布,作为纪念品被主办方永久收藏。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字迹朴拙:“陆大师,您在电视上说,真正的火要干净,不能留下一丝烟火气。可我儿子看了,从此烧饭总是束手束脚,生怕在锅底留下一丁点印子。我想,这块布不该在展览柜里,请把它还给厨房吧。”
陆野捏着那封信,沉默了良久。
当晚,在野火学院的灶台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块焦黑的旧抹布,与一块崭新的抹布叠在一起,郑重地交到阿青手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响彻整个厨房:“从今天起,记住——脏布,也是勋章。”
与此同时,苏晚星正在一个电影片场。
她客串的角色需要拍摄一场与母亲激烈争吵后又默默和解的重头戏。
可无论她如何酝酿,导演始终觉得她的情绪隔着一层,不够真实,不够痛。
“卡!”导演第N次喊停,烦躁地抓着头发。
片场气氛压抑。
苏晚星却忽然停下所有动作,抬头问导演:“导演,能借我一条抹布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等对方回答,她竟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掏出了一块布。
那块布上,还带着昨夜在野火小院里炸丸子时溅上的、尚未干透的油渍。
她将抹布递到导演面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哀伤:“我妈当年就是这样。每次骂完我把饭烧糊了,嘴上再硬,手却会拿起抹布,一声不吭地把被我弄脏的灶台擦干净。”她指着那点油渍,声音微微颤抖,“您看,这油渍,像不像是她没流出来的眼泪?”
导演呆呆地看着那块布,看着布上那点顽固的油光,仿佛被什么击中了,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喊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状态!所有人准备,开拍!”
那场戏,一条过。
当苏晚星默默擦拭着道具灶台,眼泪终于无声滑落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清明节后一日,野火小院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群沉默的陌生人。
他们不报名,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排着队,轮流走到灶台前,郑重地完成一次抹布交接,然后便转身离去,仿佛一场肃穆的朝圣。
队伍的最后,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防护服里的烧伤康复者。
他戴着厚厚的护手套,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他费力地拧干抹布,颤抖着递向苏晚星。
苏晚星却没有接。
她转身,从灶台最里侧,取出了那块陆野专门用来擦拭祖传铜锅的、从不许旁人触碰的专用棉布。
她走到那人面前,没有接过他手中的布,而是将这块干净、柔软的棉布,轻轻地、稳稳地搭在了他戴着手套的手上。
“你的火,不需要借别人的布来擦。”她轻声说。
那人身体一震,缓缓抬起头。
人群散尽,陆野走到苏晚星身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清洗那块沾上了陌生人气息的铜锅专用布,忍不住问:“那块布是你的宝贝,就不怕弄脏了?”
苏晚星笑了,眼眸里映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脏了,才说明它烧过。”她侧过头,俏皮地眨了眨眼,“你没听见吗?刚才那个孩子用它擦锅的时候,油星溅在锅上的声音,‘滋啦’一下,特别亮。”
陆野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看向院中,檐下不知何时已经晾起了数十块颜色各异的抹布,在晚风中轻轻摆动,像一面面永不降下的旗帜。
他想说点什么,或许是关于火,或许是关于那些旗帜。
然而,当他张开嘴,喉咙里却涌上一股奇异的麻木感,那感觉稍纵即逝,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那股不适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大了。”他最终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目光重新投向那片燃烧的灶火,只是这一次,一丝无人察觉的阴影,悄然掠过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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