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的日头，毒得能晒脱一层皮。林家村的空气里，却早早就飘起了粽叶和艾草的清香。奶奶郑美娇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面前摆着两大盆泡好的糯米和粽叶，旁边还有一小碗油光发亮的咸鸭蛋黄。
“依凛，来，帮依嫲捋粽叶。”郑美娇招呼着，手里麻利地将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
林凛应声跑过去，小手学着奶奶的样子摆弄粽叶，眼睛却忍不住往村口老井的方向瞟。自从那晚发现井底的异状和夜来香的蓝光，她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看啥呢？魂都让龙舟勾走啦？”郑美娇笑着打趣，用沾着米粒的手指点了一下林凛的鼻尖，“今年咱村的龙舟，可是你邺叔带着人新修的，听说装了啥子…‘减阻舵’，跑起来飞快！”
正说着，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夹杂着大叔林丕邺标志性的大嗓门：“让让！让让！高科技来喽！”
只见林丕邺和几个年轻后生，抬着个用红布盖着的长条物件，吆喝着进了院子。那物件看着沉甸甸的，形状细长，像条…缩小的龙舟？
“夭寿仔！你又捣鼓啥稀奇玩意儿？”郑美娇站起身，在围裙上擦着手。
林丕邺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一把扯下红布——底下竟是一台崭新的…鼓风机？但造型又和普通鼓风机不同，外壳是流线型的，漆成朱红色，还画着金色的龙鳞纹。
“依妈！这可不是普通鼓风机！”林丕邺拍着机器，一脸得意，“这是咱自己改装的‘鼓浪机’！给龙舟训练鼓风的！您想啊，平时练划船，没浪哪成？有了它，在平静水面上也能模拟三级风浪！”
一个后生凑趣道：“邺叔说了，这叫科学训练法！等比赛那天，咱村龙舟，那就是蛟龙入海，一骑绝尘！”
郑美娇将信将疑地围着机器转了一圈：“这铁疙瘩，真能鼓风？费电不？”
“省电着呢！”林丕邺插上电（电线是从院里新拉的，格外粗壮），按下开关。机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出风口立刻涌出强劲的气流，吹得地上的粽叶哗哗响，连奶奶的花白头发都飞了起来。
“哎呦喂！快关喽！”郑美娇赶紧捂住头，“这风够大的，能把人吹河里去！”
林凛却注意到，那机器的嗡鸣声似乎有种特殊的节奏，低沉而富有穿透力，让她怀里的铜钱钥匙微微发烫。更奇怪的是，当鼓浪机对着院墙角那丛夜来香吹时，花瓣上的幽蓝荧光似乎更亮了一些。
“依邺仔，你这机器…声儿不对啊。”爷爷林敬波不知何时站在堂屋门口，手里盘着那对油光发亮的核桃，眉头微蹙。
林丕邺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笑道：“爸，高科技都这声！您听惯了就好了！”他赶紧转移话题，从工具包里掏出几个小布袋，“来来，过节了，我给大伙带了点好东西。”
布袋里装的是驱蚊香囊，但里面的药材味道很特别，带着点薄荷的清凉和海风的腥咸。林凛拿到一个，凑近一闻，突然觉得精神一振，连昨晚没睡好的困倦都扫清了不少。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依邺叔，这香囊好提神啊！”林凛故意说。
“那当然！独家秘方！”林丕邺冲她眨眨眼，“加了点…提神醒脑的好东西。”他压低了声音，只有祖孙三人能听到，“晚上睡觉放枕边，保你不做噩梦。”
林凛心里一动，难道这香囊和井底的事情有关？
下午，林凛借口去看龙舟训练，溜到了村口河边。河面上，新刷了漆的龙舟果然格外醒目，船头新装的龙首木雕栩栩如生。鼓手正卖力地敲着鼓点，划手们喊着号子，桨起桨落，水花四溅。
林丕邺没在船上，而是在岸边摆弄那台“鼓浪机”，调整着风向和风力。巨大的风浪吹得龙舟起伏不定，反而更考验划手们的技术和配合。
林凛蹲在柳树下，看似在看训练，耳朵却竖得老高。她听见两个村干部模样的人在一旁低声交谈：
“…省里水文局的同志明天就来，说是要全面检测河道，特别是几个老井的水位和水质…”
“怎么这么突然？不是刚检测过吗？”
“听说…是上头直接下的通知，很急。还特意问了咱村老井的深度和构造…”
林凛的心提了起来。省里来人检测老井？是巧合，还是冲着井底的秘密来的？
训练间隙，林丕邺满头大汗地走过来喝水，看到林凛，顺手把她抱起来架在脖子上：“走，依凛，依叔带你去看看‘龙眼睛’！”
他指的是龙舟船头那对新装的木雕龙眼，用的是上好的黑檀木，刻得炯炯有神。林丕邺指着龙眼说：“看，这里面可是有机关的！等到比赛那天，一按按钮，能发光！”
林凛凑近了看，发现龙眼瞳孔的位置似乎有个极小的凹槽，形状…有点眼熟？像枚铜钱？
她正想仔细看，林丕邺却把她放了下来，拍拍她的头：“行了，太阳大，快回家帮你依嫲包粽子去！”
晚上，林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的种种线索在她脑海里盘旋：奇怪的鼓浪机、提神的香囊、省里突然要检测水井、龙眼里可疑的凹槽…还有怀里越来越烫的铜钱钥匙。
她悄悄爬起身，再次摸到窗边。月色比前晚更亮，院墙角的夜来香蓝光幽幽，仿佛在呼吸。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去井边看看。
这一次，她格外小心，像只小猫一样踮着脚，借助墙角的阴影移动。快到井边时，她突然听到一阵极轻微的、类似电报的“嘀嗒”声，从井口方向传来！
她屏住呼吸，躲在一棵大槐树后。只见井台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影！那黑影蹲在井边，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的微光映出一张侧脸——竟然是三表婶陈鸣！
她不是在县医院吗？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林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陈鸣全神贯注地盯着仪器屏幕，手指飞快地按着上面的按钮。那“嘀嗒”声就是从仪器里发出的。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迅速收起仪器，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消失在通往村后小路的黑暗中。
林凛等了好一会儿，才敢从树后出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井边，井水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她试着将铜钱钥匙靠近井口，钥匙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与白天的鼓浪机声音有几分相似！
她吓得赶紧把钥匙揣回怀里。就在这时，井水似乎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道微弱的蓝光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
林凛逃也似的跑回家，钻进被窝，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三表婶到底在做什么？她和井底的秘密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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