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城的喧嚣似乎并未因格物馆的成功演示而平息，反而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涌着更为险恶的潜流。王平这几日心神不宁，并非因为公开的反对声浪，而是源于馆内人员中悄然蔓延的怪病。
起初只是两名负责洒扫的本地雇工出现轻微的腹泻和乏力，并未引起重视。但随后，一位格物院年轻的绘图员也开始出现类似症状，并且迅速加重，伴有低热和皮疹。紧接着，连一位随行医官也感到不适。
“症状相似，皆始于肠胃不适，继而乏力、低热，部分出疹。”留守馆内的华医眉头紧锁，向王平汇报，“像是时疫，但发病集中，且只在馆内人员中传播，馆外并无类似病例上报，甚是蹊跷。”
王平的心沉了下去。他立刻想到了卢卡之前关于保罗枢机可能使用“古老技艺”的警告。“检查过水源和食物了吗？”
“查了，水源来自城内公共水池，食物是我们自己采购烹煮，初步查验并无异常。”医官摇头，“但若是……某些不易察觉的毒物，或者……巫蛊之术……”医官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脸上带着一丝属于这个时代的敬畏与疑虑。
“不是巫蛊。”王平断然否定，他来自一个信奉格物致知的时代，更相信人为的阴谋。“卢卡！”
“属下在！”卢卡应声而出，脸色同样凝重。
“加派人手，秘密监视保罗枢机府邸的一切出入人员，特别是与医药、香料、或者某些特殊行当有关的人。同时，让我们的人，重新、彻底地检查馆内所有角落，尤其是水源入口、厨房、以及病患常接触的物品，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重点查查有没有异常的粉末、液体或者……植物残渣。”
“是！”卢卡领命，匆匆而去。
王平又对医官道：“将所有病患隔离治疗，按湿热内蕴、邪毒入侵的思路用药，注意观察病情变化。另外，想办法，不引人注意地收集病患的呕吐物、排泄物样本。”
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罗马城灰黄色的天空，眼神冰冷。如果真是保罗枢机下的手，那这已不再是简单的信仰之争，而是卑劣的、针对人命的阴谋。这场在圣城进行的文明较量，正在滑向更加黑暗的深渊。
与此同时，远在南洋的惊涛骇浪中，华朝水师的猎杀行动已然展开。
由“靖海”、“平波”两艘新式蒸汽明轮快船为核心，辅以四艘传统三桅战船组成的特遣舰队，在巽他海峡以西一片岛屿密布的海域，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巡弋。根据生还船员的描述和多方情报汇总，周瑜判断那股悬挂骷髅骨刀旗的海盗，老巢很可能就在这片被称为“千岛之链”的复杂水域。
“靖海号”的管带（舰长）站在驾驶室内，举着千里镜，仔细搜索着海面上每一个可疑的黑点。蒸汽机维持着低吼，为船只提供着超越风帆战舰的机动性。
“管带，左前方发现小型舢板！正在向西北方向礁石区划行！”了望哨突然报告。
管带精神一振：“靠过去！注意警戒，可能是海盗的眼线！”
“靖海号”立刻偏转航向，加速向那艘小舢板逼近。舢板上的人显然发现了这艘冒着黑烟、速度奇快的怪船，惊慌失措地拼命划桨，试图躲入不远处一片布满暗礁的狭窄水道。
“想跑？发信号，命令右翼的‘飞鱼’艇包抄过去，堵住水道出口！‘靖海’号减速，用船首炮警告射击！”管带果断下令。
“轰！”一声炮响，炮弹落在舢板前方不远处，炸起一道水柱。
舢板上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停止了划桨，举手投降。
很快，舢板上的三个人被带上“靖海号”。他们是附近的渔民，但眼神闪烁，身上带着不属于老实渔民的戾气。经过分开讯问，其中一人扛不住压力，招认他们是那股海盗的外围眼线，负责监视航道，传递消息。他们的老巢，就在西北方向约三十里外，一处被当地人称为“鬼牙湾”的隐蔽洞穴群。
“鬼牙湾入口狭窄，暗礁密布，大船难入，湾内却别有洞天，可藏数十艘船。”俘虏交代道。
“终于找到你了！”管带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立刻将情报传回给周都督！舰队呈攻击队形，目标鬼牙湾，全速前进！”
特遣舰队如同离弦之箭，扑向猎物的巢穴。
而在遥远的东方，“扬威号”和“抚远号”依旧在“黑潮”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探索。更多的探测艇被放下，在加强防护的前提下，对发现黄金的水下区域进行更细致的勘察。
黄叙看着打捞上来的一块块大小不一、但纯度极高的天然金块，以及那些带有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石器、骨器，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这些遗物风格古朴，与已知的任何文明都迥然不同。
“大人，探测艇在东北方向约五里处，发现一处水下洞穴入口！洞口有人工修筑的痕迹，似乎……曾被刻意封堵过，但年代久远，已有部分坍塌！”新的发现再次传来。
水下洞穴？人工封堵？
黄叙感到心脏猛地一跳。这“黑潮”，这黄金，这洞穴……它们之间到底藏着怎样的联系？难道这真的不是天然形成的绝地，而是某个失落文明的遗迹，这腐蚀性极强的“黑潮”，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防御机制？
“标记洞穴位置。所有探测活动暂停，船只后退至安全距离。”黄叙下令。面对未知，尤其是可能蕴含超乎想象危险的未知，谨慎是第一要务。他需要将这里的一切，详细汇报给格物院和陛下，等待更专业的指导和更充分的准备。贸然进入那个洞穴，可能会带来比船毁人亡更可怕的后果。
世界的两端，王平在罗马的阴影中追查毒源，周瑜的舰队在南洋的碧波上猎杀海盗，而黄叙则在东方的迷雾边缘，触碰着古老的秘密。张圣的华朝，其影响力与探索的触角，正以不同的方式，深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迎接它的，有机遇，更有无处不在的挑战与危险。
西域的烽火暂熄，但帝国的征程，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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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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