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公主大脑存放地】
金陵的秋天，总是带着一股子萧瑟的味道。
梧桐叶被秋风卷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打着旋，最终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叶尘裹了裹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单薄外套，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也跟着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周末。
对于别人来说，周末是休息和放松的日子，但对于叶尘而言，这只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战场的开始。
他，历史系名牌大学毕业生，如今在金陵一家半死不活的文化公司做着内容编辑。
说是编辑，其实就是个高级点的复制粘贴工，每天的工作就是整合网络上的文史资料，再用dS润色一下，发布到公司那几个无人问津的公众号上。
月薪三千，扣完五险一金，到手两千六百八。
在这个繁华的六朝古都，这点钱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为了生活，他不得不想尽办法搞点副业。
于是，虎鲨直播平台多了一个名为“叶尘说古”的直播间。
直播设备很简单，一部三年前买的旧手机，一个拼夕夕上十九块九包邮的手机支架，再加上一个时不时会接触不良的廉价麦克风。
直播内容，就是在他周末逛古玩城的时候，给观众们讲讲相关的历史和鉴别知识。
想法很好，现实却很骨感。
他一个没名气、没背景的小主播，讲的东西又偏向枯燥的文史，直播间的人气一直冷冷清清，能稳定在一百来人，都算是祖上烧了高香。
今天，他照例来到了金陵最大的古玩市场之一——朝天宫。
朝天宫原是明代朝廷举行盛典前演习礼仪的场所，如今早已褪去了皇家的威严，变成了金陵城里最热闹的古玩集散地。每逢周末，这里便人头攒动，地摊沿着古老的宫墙一字排开，绵延数百米，一眼望不到头。
叶尘熟练地架好手机，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憔悴。
“哈喽，直播间的兄弟们，大家周末好。我是你们的主播叶尘，今天我们继续逛朝天宫，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有意思的老物件。”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直播间的弹幕稀稀拉拉地飘过几条。
“主播又来了？这周准备讲点啥？”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矿泉水，有需要的没？”
“102人在线，主播加油，争取早日突破200人。”
“今天能见到真东西吗？上次主播讲了半天，结果是个民国仿的，笑死我了。”
……
叶尘看着这些调侃，脸上挂着一丝苦笑，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他当然想讲真东西，可真东西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这古玩一行，九假一真都算是良心了，更多的时候，是九十九假，剩下那一个还是高仿。
他兜里揣着今天全部的活动经费——三百块钱。这是他下周的饭钱，不到万不得已，一分钱都不敢乱花。
“咱们先从瓷器区看起吧。”叶尘一边走，一边对着镜头讲解，“金陵作为六朝古都，明清时期的瓷器交易也非常发达。朝天宫这边的瓷器摊位，东西多，但水也深。大家看这个摊位，摆满了青花、粉彩，看起来琳琅满目，但十有八九都是景德镇新做的工艺品。”
他走到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悠闲地喝着茶，见他带着直播设备，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叶尘随手拿起一个画着山水人物的青花小瓶，入手冰凉，釉面光亮得有些刺眼，行话叫“贼光”。
他正准备对着镜头，用这个小瓶作为反面教材，给观众们讲讲现代仿品的几个特征。
可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瓶身的那一刻，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啊啊啊！别摸我！我是假的！假的！别把我拿起来啊，我屁股底下的款都是歪的！是我老板昨天用电钻刻上去的，歪了！歪了啊！”
“我是上周才从景德镇批量出厂的现代工艺品！跟我一批来的还有一百多个兄弟，长得都一个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被人拆穿了！”
叶尘浑身一僵，手里的青花小瓶差点没拿稳摔在地上。
他猛地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出现了幻听。
那声音虽然尖锐，却又清晰得可怕，仿佛一个看不见的人正贴着他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尖叫。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他突然愣住，纷纷发起了弹幕。
“主播怎么了？卡住了？”
“这瓶子有什么说法吗？主播你倒是说话啊。”
“我看主播是被这瓶子丑到失语了。”
……
叶-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将青花小瓶轻轻放回了摊位上。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定了定神，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一块玉佩上。
那玉佩通体洁白，雕工看起来也还算精致，上面系着红色的丝绦，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摊主见他对玉佩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小兄弟，好眼光啊！这可是新疆收来的和田羊脂玉，你看这油性，这质地，传家宝级别的！”
叶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块玉佩拿了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一个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呜呜呜……我就是一块普通的玻璃啊，为什么要冒充和田玉，我压力好大……我身上的油都是我老板拿猪油擦上去的，好腻啊……”
“我里面的气泡都快藏不住了，你别对着光看啊，求求了！我不想再被退货了，上次那个大叔把我买回去，第二天就气冲冲地拿回来，差点没把我砸了，我好怕……”
“轰！”
叶尘心神一震！
这不是幻觉！
绝对不是！
他能听到这些“古董”的心声！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古玩，那些在他眼中原本冰冷、死寂的器物，此刻仿佛都有了生命。
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情绪，有的在骄傲地吹嘘自己是假的，有的在卑微地抱怨自己的出身，有的在害怕被人发现真相……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光怪陆离，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世界观。
“主播？主播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是不是低血糖了？快找个地方坐下歇歇。”
“今天的主播好奇怪啊，总是发呆。”
……
直播间的弹幕依旧在飘着，但叶尘已经完全看不进去了。
他心脏狂跳，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地奔涌，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惊喜与激动，如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他真的能听到古董的心声，那在这个鱼龙混杂、真假难辨的古玩市场里，他岂不是如同拥有了一双看穿一切的“天眼”？
捡漏……发财……改变命运……
一连串过去只敢在梦里想想的词汇，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看着自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略显苍白消瘦的手，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脉搏。
人生，真的要从今天开始，彻底改变了吗？
叶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摊位上那些在他脑海里叽叽喳喳的“假货”，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个被他嫌弃了无数次的、拥挤嘈杂的古玩市场，此刻在他眼中，俨然变成了一座等待他去发掘的、遍地黄金的宝山！
他没有理会直播间里那一百来个观众的调侃和疑问，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他知道，一个全新的世界，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
而他，正站在这个世界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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