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街灯依旧亮着，行人步履匆匆，没人意识到刚才那一小段街区已经被“世界”短暂删除过一次。执行单元的残留气息还没完全散去，但规则层面的修补已经开始覆盖一切异常。
婉儿站在路边，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空气里的变化。
“封锁没继续扩大。”她睁开眼，“说明刚才的处理，在它的容忍范围内。”
许烨点头：“也说明，我们的威胁级别，还没到最高。”
“但在上升。”婉儿补了一句。
两人没有再停留，顺着夜色进入旧城区。
这里曾是城市最早开发的区域，后来因为规划调整逐渐被边缘化。老旧居民楼、停运的商场、废弃的地下通道，这些地方在现实里显得杂乱无序，但在规则层面，却恰恰是监控最薄弱的地带。
许烨选了一处半废弃的地下停车场作为临时落脚点。
铁门落下时，发出低沉的回响，把外界彻底隔绝。
婉儿靠在墙边，轻轻吐出一口气：“下一个变量……你有方向吗？”
“有大概。”许烨没有卖关子，“沈言出现不是巧合。他的位置，说明世界已经开始允许变量之间产生交集。”
“也就是说，接下来会有更多人‘被看见’。”
婉儿皱眉：“那他们会更危险。”
“对。”许烨看着她，“所以我们要比执行者快。”
他说完，影魂在地面铺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缓慢延伸。
这是他在源底之后才逐渐掌握的一种能力——不是探查现实，而是感知“异常权重”。
哪里规则密度异常，哪里变量概率上升，就会在影魂反馈中留下痕迹。
几秒后，许烨睁开眼。
“西北方向。”他说，“距离不远，但状态很不稳定。”
婉儿立刻明白：“刚觉醒的？”
“或者即将觉醒。”许烨语气低沉，“这种时候，最容易被回收。”
他们没有耽搁。
地下通道纵横交错，像城市的第二套血管系统。两人一路向西北移动，避开主干出口，只走那些几乎没人使用的岔路。
走到一半，婉儿忽然停下。
“你感觉到了吗？”她低声问。
许烨点头：“规则震荡。”
不是执行单元那种冷冰冰的扫描，而是更粗暴的手段。像是世界在局部区域内，强行“刷新状态”。
“它在提前清场。”婉儿说。
“说明我们猜对了。”许烨加快脚步，“目标就在前面。”
几分钟后，他们从一处坍塌的出口爬出，来到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楼房低矮，墙体斑驳，很多窗户都是封死的。夜色下，这里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不真实。
就在这片安静中，忽然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响动。
许烨和婉儿对视一眼，同时朝声音方向赶去。
三号楼，二层。
一扇窗户被从里面砸开，碎玻璃落了一地。
屋内灯光闪烁不定，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客厅中央，双手抱头，神情痛苦。他的周围，空气像是被什么扭曲了，桌椅轻微震动，墙面出现细小裂纹。
“又一个……”婉儿低声说。
不是玩家，也不是修行者。
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强行推向“变量”的边缘。
许烨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先观察。
男人大概二十多岁，衣着普通，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他的眼神在恐惧和茫然之间来回切换，显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过来！”男人忽然嘶声喊道，“我控制不住！”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地板直接塌陷了一块。
婉儿正要上前，却被许烨拦住。
“等等。”他说，“执行者来了。”
几乎是同时，屋内温度骤降。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冷，而是规则层面的“降权”。
男人的动作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按住。
一行淡灰色文字，直接浮现在他视野前方。
【异常状态确认】
【启动回收程序】
男人愣住，像是根本看不懂那行字，却本能地感到恐惧。
“不……别……”他喃喃着，“我什么都没做……”
下一秒，一道灰白色的影子，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比之前街头遇到的执行单元更完整，轮廓更清晰，身上的规则密度也更高。
“中级执行体。”许烨低声判断。
婉儿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真正的回收行动。
执行体抬起手，灰白色的规则线条开始在空气中交织，目标直指屋内的男人。
就在规则即将锁定的瞬间——
影魂切入。
没有任何前摇。
许烨直接出现在执行体侧后方，一记影刃斩下，精准切断了它与回收逻辑的连接点。
执行体身体一震，动作出现明显卡顿。
婉儿立刻上前。
她没有攻击执行体，而是伸手按在男人肩上。
“听我说。”她语速很快，却异常清晰，“你现在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真的。但你没有疯，也没有要死。”
男人猛地抬头，眼神里全是慌乱：“你们是谁？”
“能帮你的人。”婉儿直视着他，“但前提是，你要稳住。”
她体内的权限轻轻展开，不是压制，而是“覆盖”。
男人周身那种失控的扭曲感，开始被一点点抚平。
执行体终于反应过来，转身锁定许烨。
“干扰确认。”它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执行清除。”
规则线条骤然收紧。
许烨没有硬抗，而是向后退了一步。
影魂铺开，整个房间像是被拉入另一层阴影维度。执行体的规则线在进入影域后，明显变得迟缓。
“现在！”许烨喝道。
婉儿点头，权限猛地一推。
不是对执行体，而是对“回收目标”的判定本身。
男人视野里的灰白文字剧烈闪烁。
【目标状态异常】
【权限冲突】
【回收流程中断】
执行体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纹。
它试图重新连接规则，却发现逻辑链条已经被强行改写。
几秒后，它像之前那些执行单元一样，崩解成无数灰白光点。
房间恢复安静。
男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整个人还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
“结……结束了？”他声音发抖。
“暂时。”许烨回答。
婉儿蹲下身，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周……周衍。”男人咽了口唾沫，“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东西了？”
许烨看着他，语气认真：“你不是惹上了。”
“是你，被选中了。”
周衍愣住。
“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在‘普通人’的安全范围里了。”许烨继续说道，“世界会尝试修正你，回收你，直到你不再是变量。”
周衍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那我该怎么办？”
婉儿和许烨对视一眼。
这正是他们必须回答的问题。
“跟我们走。”婉儿说。
“如果你不想被回收，就只能学会，怎么活在规则之外。”
周衍沉默了几秒，最终点头。
就在这一刻，许烨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清晰的预感。
这不是个例。
变量，正在被一个个推到台前。
而他们要做的，不再只是逃避回收。
而是——
在世界完成清算之前，把这些变量，连成一条无法忽视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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