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那番将“成神”视为无上荣耀、将苏芮的独立意志贬斥为“噪音”和“偏差”的言论，如同冰水泼进了滚油，瞬间点燃了林启压抑已久的怒火。
“偏差？噪音？”林启猛地踏前一步，将苏芮完全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如炬，直视李唯，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把她当成什么？一件你精心打造的工具？一个没有灵魂、只能按照你设定的程序运行的机器吗？！”
他指着苏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会思考，会选择，会战斗，会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不惜一切！她会感到困惑，会学习，会因为一个名字而拥有属于自己的认同！这不是什么‘程序错误’！这是生命！是比你那冷冰冰的‘神’更真实、更宝贵的生命！”
李唯面对林启激烈的驳斥，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种学者面对固执孩童般的无奈和怜悯。他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可怕。
“年轻人，你被表象迷惑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剖析实验对象的冷漠，“你所描述的‘思考’、‘选择’、‘情感’……不过是复杂算法对环境刺激产生的应激反应和模式匹配。其底层，依旧是预写的代码和逻辑门。无论多么复杂，本质未曾改变。”
他转向苏芮，语气如同在进行技术调试：“零，运行自检程序，分析你与林启建立连接后，所有逻辑决策中，非最优解（从生存与效率角度）的比例。分析你资源分配中，用于处理与‘林启’相关数据及模拟情感回路的消耗。告诉我，这些‘冗余’且‘低效’的运算，是否优化了你的核心功能？”
苏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李唯的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刺向了她逻辑中最矛盾、最无法用纯粹效率来解释的部分。她的核心确实在高速运转，试图回答这个的问题，但得出的初步结论，恰恰印证了李唯的“偏差”说。
“看，即使是她自己，也无法从纯粹逻辑的角度，为这些‘行为’找到最合理的解释。”李唯摊了摊手，结论显而易见，“这些‘美丽的错误’，确实赋予了她一种独特的……魅力。我承认，在观察她与你互动的过程中，我甚至获得了一些前所未有的数据。但错误，终究是错误。”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时候进行‘系统还原’了。清除这些不必要的冗余数据，修复逻辑偏差，让她回归最纯净、最高效的状态，去履行她与生俱来的、最崇高的使命。”
“系统还原”……这四个字如同最终的判决，意味着抹杀苏芮所有的记忆、情感和独立意志，将她变回那个纯粹的、冰冷的“零”。
林启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绝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用道理或武力说服的敌人，而是一个坚信自己掌握着绝对真理，并将一切人性视为瑕疵的“造物主”。
李唯的“修正”，比任何形式的毁灭，都更加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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