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之内,檀香袅袅。
一扇雕花木窗半开,漏几缕午后暖阳。
林破竹踞坐于主位上,手里拿着一颗玉露桃。
桃汁丰盈,他吸溜吸溜的在唇边吮吸,眯眼笑道:
“这‘玉露桃’果真好东西啊,入口生津,涤荡百骸,西门家果然是狗大户,这种东西 ,当做是平时摆放在外的水果,简直浪费。”
又拈一颗剥了皮的朱果,送入口中,酸甜沁脾。
“吃东西莫要吧唧嘴,有没有公德心?”孙悟空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响,很久没有吃过水果了,上界的仙桃仙果之类的好东西,他十分怀念。
“嘿嘿嘿,不好意思啊,大圣,我这不是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子和葡萄吗,一时失态,抱歉抱歉!”林破竹心念回应。
“没出息,等千年以后,俺老孙重返天庭,请你吃那王母娘娘的仙桃!”孙悟空道。
案旁,一壶“云雾凝香”,茶香清冽,他执杯慢饮,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喟叹。
姿态闲适,眉宇间尽是惬意安然,仿佛在此间品茗食果,乃是天底下最快活之事。
与之相较,沈惊鸿端坐于侧,却是另一番光景。
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指节泛白,身躯挺得笔直,却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僵硬与紧绷。
看着混不吝的林破竹,她恨不得上去一顿小拳拳,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吃?
她明眸低垂,满是忧色。
周遭越是静谧,她心头便越是擂鼓,一股无形的焦虑如藤蔓缠绕,勒得她几欲窒息。
时间仿若凝固,每一息流逝,都似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再添一分重负。
她几次欲开口,嘴唇翕动数次,却终是发不出半点声响,唯余胸腔内那颗心,在绝望与渺茫的希望间剧烈撕扯。
这厢的悠然,与那厢的煎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这是在城主府,城主大人的地盘。
城主大人,本该是维护这座城的父母官。
自己身为执法司执法队队长,也几次三番遭到割除元阴之厄。
作为一个执法者,优秀的执法者,屡立奇功,屡破大案,守护着一方人民。
连他自己生命都无法得到保障,还是在城市的正中心,城主的直辖之地,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喂喂喂,放轻松,那么紧张干什么,就算是死也不要当个饿死鬼,黄泉路上饿着很难受的!”林破竹提着一串葡萄就走了过去,他轻轻地剥开一颗,塞进了沈惊鸿的嘴里。
沈惊鸿笑了,只不过那笑容中多了几丝苦涩。
莫非他们真的要成为亡命鸳鸯,共赴黄泉?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那些如草芥一般的老百姓,那些丐帮的兄弟们,倒成了这个世界的希望。
倏地,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平衡。
厉千魂大步流星而入。
他身前,三个人被三名护卫押着,踉跄而入。
最前面的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女童,肌肤胜雪,眉眼精致如画,宛若一尊毫无瑕疵的瓷娃娃。
然此刻,她小脸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痛苦的嘶声。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容颜绝丽,身段窈窕,修为赫然已是炼气巅峰。
她亦是满面痛楚,俏脸扭曲,额头布满细密汗珠,顺着赤红的下颌滚落,浸湿了衣襟。
最后一人,更是让林破竹瞳孔骤缩——那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腹部已然隆起,行走间步履维艰,每走一步,脸上痛苦之色便加深一分,周身气息紊乱不堪。
林破竹的目光在三人间扫过,心头掠过一丝不解,待看清三人状况时,饶是他心志坚毅,亦是一怔。
不对啊!
他凝神细察,一股戾气自脚底直冲天灵盖,饶是极力克制,嘴角仍是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三个活生生的人,竟无一例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火毒气息!
那毒气赤红如血,盘踞于她们经脉之中,灼烧得她们神魂欲裂,生机飞速流逝。
这分明是火毒中最歹毒霸道的“焚心蚀骨”之症,寻常医师闻之色变,束手无策,唯有眼睁睁看着患者被焚心以火,经脉尽焚而亡。
更让他几欲气炸肺腑的是,这火毒气息鲜活猛烈,显然是……刚中不久!
这群皇都来的王八蛋!
为了试探我林破竹是否真的能治火毒,竟拿如此无辜的妇孺孩童来做试验?!
一股无名怒火在他胸中轰然炸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那股暴戾之气压了下去,只是下颌线绷得极紧,眼神变得愈发幽深冰冷。
“世子有令,请林先生……一试牛刀。”
厉千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在处理三只小白鼠一样。
沈惊鸿何等敏锐,林破竹那瞬息间的表情变化,以及这三人身上的惨状,她尽收眼底。
当看清那孕妇高高隆起的腹部时,她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瞬间蔓延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液都似要冻结。
“畜牲啊!”
她霍然起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不复往日的沉稳冷静,一双美目圆睁,死死瞪着厉千魂,字字泣血:
“厉千魂!你……你们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似要将那股翻涌的恶心与悲愤强行压下,续道:
“皇都西门氏,诗书传家,钟鸣鼎食,乃大秦公认的礼仪之门!尔等……尔等,竟做出此等灭绝人性、罔顾天道之事!”
“老弱妇孺,稚子无辜!你们……你们这些王八蛋,就不怕天打雷劈,断子绝孙吗?!”
话音落下,厅内一片死寂,唯有那小女孩痛苦的呻吟,和少女压抑的喘息,声声刺耳,敲打着每个人的良知。
厉千魂面色如常,仿佛,眼前这足以令铁石心肠之人,也为之动容的一幕,不过是庭院中飘落的一片枯叶,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涟漪。
他的双眸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看不到半点波澜,反倒隐隐透出几分职业性的倦怠——仿佛方才押解而来的不是三条濒临绝境的性命,而只是三只用来试药的试炼兽。
这神情,比任何震怒或冷笑都更令人心寒,因为它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在皇都西门氏的权力棋盘上,这类以无辜性命为棋子的试探与屠戮,早已是日日上演、稀松平常的戏码。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漫长而乏味的工作中,最最普普通通的一页。
沈惊鸿的质问,犹在耳边回荡,如利刃划破凝滞的虚空,可厉千魂连眉梢都未曾为之动上一动。
他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视线越过沈惊鸿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肩头,落在了主位上因暴怒而面容扭曲的林破竹脸上,语气平淡,像在陈述天气:
“能为西门世子做一点贡献,已是他们莫大的荣耀。”
话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
“荣耀”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与理所当然,仿佛牺牲老弱妇孺的性命,来印证一件事情,竟是一件值得额手称庆的幸事。
这轻描淡写的语调,与方才沈惊鸿字字泣血的控诉,形成了刺目的反差,也将西门世家那笼罩在“钟鸣鼎食”表象下的森然与酷烈,赤裸裸地撕开了一角,暴露在午后暖阳下,暴露在檀香袅袅的偏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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