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通行】
七月的学园都市，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柏油路面吸饱了白昼的暑气，在夜里肆无忌惮地向外辐射，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种让人心情烦躁的热度。
我单手捏扁了喝空的黑咖啡罐子，随手将其向后抛去。铝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进了垃圾桶里，发出一声轻响。
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我应该陪那些长着同一张脸的玩偶进行名为“实验”的单调作业。杀死第八千个，还是第九千个？我懒得去记具体的数字。反正那个所谓的计划只要我按部就班地杀够两万人，就能让我通向名为“无敌”的终点。
但今天没有安排。
研究员说实验场地正在进行调整，大概是为了把之后的大规模破坏转移到室外区域。所以我难得地拥有了一个无聊的夜晚，只能在便利店买这种味道越来越淡的罐装咖啡打发时间。
前方昏暗的小巷深处传来了吵闹声。
“喂，这女的怎么回事？是个哑巴？”
“管她呢，穿成这样倒在路边，不就是等着人来捡吗？”
“嘿嘿，看起来皮肤还挺嫩的……”
那种下水道老鼠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窃笑声。
平时遇到这种事，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这个城市里每一秒都在发生暴力，弱者被强者吞噬，这是理所当然的法则。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而且我也没兴趣去充当保护弱者的英雄。对我这种杀了几千人的怪物来说，去救人简直是个笑话。
我正准备迈步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茶色的头发。
那个被几个混混围在中间，浑身只裹着一块脏兮兮的粗布，蜷缩在垃圾堆旁边的身影。
我的脚步停住了。
那张脸。
虽然沾满了灰尘，虽然因为痛苦而扭曲，但我绝对不会认错。那是那个“第三位”——超电磁炮的脸。
不，不对。
那个原型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被几个连能力都没有的混混欺负。
所以，这是“妹妹（Sister）”。
逃跑出来的实验动物吗？
“啊……啊……”
那个女生发出微弱的声音，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单纯的悲鸣。
那几个混混似乎玩腻了，其中一个抬起脚，在那脏兮兮的粗布上狠狠踹了一脚。
“装什么死啊！给老子起来！”
沉闷的声响。女生的身体猛地一颤，却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一股莫名的火气忽然窜了上来。
并不是什么正义感，也没那么多余的同情心。我只是觉得那个画面很刺眼。那个虽然是赝品，但好歹也是顶着“第三位”那张脸的家伙，竟然被这种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垃圾踩在脚下？
这是在侮辱谁呢？
“喂。”
我转过身，走进了那条阴暗的小巷。
“既然那么喜欢用脚踩东西，那不如来踩踩看我怎么样？”
那几个混混停下了动作，转过头来看着我。
“哈？你谁啊？白头发的瘦竹竿……找死吗？”
其中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我连手都懒得从口袋里拿出来。
“喀嚓。”
清脆的骨折声。
那个混混的拳头在接触到我皮肤表面那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瞬间，所有的动能被反向逆转。
“——啊啊啊啊！！”
他惨叫着倒飞出去，整条手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剩下的几个人瞬间僵住了，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他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那个昏迷的同伴。
巷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我叹了口气，抓了抓头发，朝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女生走去。
真麻烦。要是让研究员知道有一个实验体流落在外，又要陪他们写一堆烦人的报告。不如就在这里顺手处理掉，或者直接让这帮人来回收……
我低头看着她。
“喂，你是多少号？怎么跑出来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她应该会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用那双死鱼眼看着我，用那个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御坂xxxx号说……”之类的废话。
但是，没有。
那个女生在发抖。
她死死地抓着身上那块破布，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听到我的声音，她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我愣住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那种仿佛看着虚空的死寂。
那是恐惧。纯粹的、鲜活的、属于“人类”的恐惧。
她的瞳孔在剧烈收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惨白而干裂，却没有任何要说那些固定台词的迹象。
“……你……”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你是……谁？”
哈？
我皱起了眉头。
没有“御坂”这个前缀。没有编号汇报。甚至……她不认识我？
所有的克隆人通过那个所谓的“御坂网络”共享着记忆和知识。她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谁——我是那个杀了她们无数次、把她们撕成碎片的死神。
看到我的时候，她们不会害怕，只会像接受既定命运一样接受死亡。
但这一个……不一样。
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可怕的暴力狂，而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处刑人。
“失忆了？还是脑子被打坏了？”
我蹲下身，试图去抓她的手腕。
但我的手刚伸过去，她就像是触电一样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别……别过来……”
她拼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那种抗拒，那种对于“被触碰”这件事本身的极度惊恐，根本不是演出来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克隆人是精致却空洞的人偶，那眼前这个毫无疑义有着灵魂的存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那令人心烦的警笛声。
Anti-Skill（警备员）。
啧，来得真快。
如果把这个身份不明的“妹妹”留在这里被警备员带走，那那个实验绝对会曝光。虽然我对那个实验没什么好感，但我还需要它。我还需要成为Level 6。
而且，这个奇怪的家伙……让我有点在意。
为什么她会有这种表情？为什么她会像个普通人一样害怕？
“不想死就别乱动。”
我啧了一声，在那刺耳的警笛声逼近之前，发动了能力。
我控制了她周围的风和重力，将她整个人连同那块破布一起，像是托举一件易碎品一样悬空托了起来。
“啊！”
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似乎对这突然的失重感到更加恐慌，闭着眼睛死死抱住了头。
真吵。
我操纵着脚下的矢量，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般冲天而起，在夜色中向着那栋位于第七学区的公寓楼飞去。
怀里的那个不知名的赝品还在发抖。
但我没空管那个。
今晚的饭菜还没着落，而且，我似乎捡回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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