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蜂操祈】
手中的银色金属哨子有些发凉。
我把它凑到唇边，并没有真正用力，只是让气息轻轻穿过那个狭窄的风口。
没有声音。
那个只要吹响就能呼唤英雄的魔法，在这里失效了。
也是呢，他又听不见。哪怕听见了，现在的他也大概没有力气为了我而奔波。那个只会挥舞着右手的笨拙家伙，那个总是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的傻瓜，现在正为了另一个女孩而停滞不前。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食蜂操祈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哪怕我们在街头擦肩而过，哪怕我告诉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的大脑里也不会有任何关于我的回响。
但是。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上那一叠厚厚的资料上。
这是那个总是把风纪委员挂在嘴边的双马尾学妹——白井黑子收集来的。照片拍得很清晰，那是游乐园的抓拍，是深夜快餐店的监控截图，还有那张……他在深夜的街道上背着那个女孩的照片。
如果是佐藤明美吹响这枚哨子，他一定会来吧。
即使已经遍体鳞伤，即使要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会赶来。
真让人火大啊。
我伸出手指，在那张照片上点了点。照片里的女孩趴在他的背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隔着相纸，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毫无保留的依赖和安稳。
佐藤明美。
一个在此之前完全不存在于任何情报网中的人。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强大的能力，甚至连那个“断崖大学学生”的身份都是漏洞百出。
可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谎言的女孩，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她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她只用了一个多星期，就在那个充满不幸的少年的生命里，占据了一个沉甸甸的位置。
“真狡猾啊。”
我低声抱怨着，胸口像堵着一团湿哒哒的棉花，闷得让人难受。
明明是个已经退场的人了。明明是因为那种简直像个蹩脚玩笑一样的理由——为了一个藏着炸弹的玩偶，被一个微不足道的懦夫夺走了生命。这种死法，连三流电视剧的编剧都不屑于写。
太荒唐了。
但也正因为这荒唐的突然，让她在他心里的形象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永远青春，永远遗憾，永远无法被超越。
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实在是有失常盘台女王的风度。
我叹了口气，将那枚银色的哨子收回随身的小包里。然后，我转过转椅，看向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坐着一个人。
白井黑子。
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眸子里闪烁着星光。平日里为了那个放电妹忙前忙后的活力少女，此刻安静得像个精致的摆件。
能找到这里来，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里是我众多隐秘据点中的一个，连那个老头子都不一定知道。可是这个学妹，凭着那股一定要查明真相的执拗劲，硬是从那些被我修改过认知的警备员口中撬出了线索，一路顺藤摸瓜找了过来。
如果不是我提前让派阀的孩子们在周围警戒，恐怕还真让她闯进来了。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精神可嘉，但你越界了哦，白井同学。”
我拿起遥控器，在手里转了一圈。
她看到的那些“空棺”，那些被大火吞噬的废墟，确实是某种阴谋的产物。
那个所谓的先进教育局，还有那些像苍蝇一样盯着特殊原石的研究机构，怎么可能放过佐藤明美那样特殊的样本？虽然肉体已经损坏到那种地步，但对于那些疯子来说，大脑、意识残留，甚至只是那个“知晓未来”的特异性，都足以让他们兴奋。
在医院宣布死亡的那一刻，那些研究员就已经动手了。
白井黑子去晚了。
等到她和那个热血教师赶到第十学区的时候，那里早就搬空了。
不过。
我的视线穿过白井黑子，看向她身后那扇紧闭的金属门。
那些研究员也高兴得太早了。
既然我知道了那个佐藤明美对那个刺猬头很重要，既然我知道了她是为了保护他才挺身而出……我就不可能看着她真的变成实验室里的玩物。
从那群只知道数据的研究员手里抢东西，对我来说并不比喝下午茶难多少。虽然稍微费了点周折，虽然没能保住那具已经破碎的躯体，但至少……最核心的东西，现在在这个房间里。
佐藤明美还在。
以一种非常规的、或许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方式存在着。
但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至于白井黑子……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无奈。她查到了太多不该查的东西。关于佐藤的尸体去向，关于那个疑似“御坂美琴复制体”的受试者，关于这个城市地底下那些黑色的淤泥。
如果让她继续带着这些记忆走出去，等待她的只有毁灭。那个放电妹或许能自保，但白井黑子一定会因为这过剩的正义感而折断。
“知道得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站起身，走到白井黑子面前。
她依然一动不动，但我能感觉到她大脑表层那些活跃的思维火花，那些即使在被控制状态下依然试图挣扎的意志。
真是顽强。
但我不能让她继续下去了。为了她好，也为了那个放电妹不至于因为失去室友而发狂，更为了……不让那个刺猬头卷入更深的麻烦。
这算是女王的仁慈吧。
我举起遥控器，对准了她的额头。
“那个晚上的大火烧毁了一切。”
我轻声说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佐藤明美已经彻底安息了。所有的线索都在那场爆炸中中断。不管是研究所，还是那个奇怪的女孩，都只是你因为太累而产生的错觉。”
“你已经尽力了。作为风纪委员，作为朋友，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现在，该休息了。”
“这就是结局。一个虽然不完美，但已经结束了的结局。”
我按下了按钮。
白井黑子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的迷茫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释然。她的眼皮沉重地合上，整个人向后倒去，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等她醒来，她会发现自己躺在学舍之园的草坪上，或者是某个公园的长椅上。她会记得自己查过，努力过，但最终一无所获。她会为此感到遗憾，感到悲伤，但不会再有那种甚至要赌上性命去追寻真相的执念。
这样就好。
剩下的事情，是我们这些“那个世界”的人该处理的。
我转过身，看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门。
佐藤明美。
那个夺走了我想要的位置的女孩。
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脑袋里到底装着多少关于未来的秘密，又到底……能为那个少年做到哪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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