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会谈带来的短暂“合法喘息期”并没有持续多久。现实很快用最粗暴的方式提醒陈野,在这片土地上,秩序的建立从来不是靠一纸默许或口头承诺,而是要靠铁与血去一寸一寸地争夺和扞卫。
就在会谈结束后的第四天傍晚,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擦伤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雾隐谷最外围的哨卡,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和愤怒的消息:距离雾隐谷西南方向约二十五公里的白石坳村,遭到了袭击。
不是“钢脊”,也不是“阿克琉斯之盾”,而是一股盘踞在控制区西侧边缘深山里的悍匪。这股匪徒头目外号“过山风”,心狠手辣,手下有三十多号亡命徒,平日里主要靠打劫过往商队、绑票勒索周边小村寨为生。之前“自由阵线”势力未及此地,他们横行无忌。“自由阵线”控制区扩大后,曾派人前往招抚或警告,“过山风”表面答应不再侵扰,背地里却一直阳奉阴违。
这次,他们变本加厉,趁白石坳村大部分青壮男子随民兵小队前往雾隐谷领取新一批农具和种子的空档,突然袭击了村庄,绑走了包括村长老姜头独生孙女小玉在内的五名妇女儿童,还抢走了村里仅有的几头牲口和准备用来换盐巴的兽皮药材。匪徒放话给留守的老弱:三天之内,准备好相当于五百斤粮食或等值钱物的“赎金”,送到指定地点,否则就“撕票”。
消息传到雾隐谷,陈野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碗跳动。“过山风?好大的胆子!”他的声音冰冷,眼中杀机毕露。
白石坳村是最早一批主动与“自由阵线”合作、接受保护的村寨之一。村长老姜头为人正直,在周边几个村寨颇有威望。他的孙女小玉才十五岁,聪明伶俐,还在雾隐谷的识字班学习过。袭击白石坳村,绑架合作村民,这不仅是对“自由阵线”权威的公然挑衅,更是对他们苦心经营的信任与合作基础的毁灭性打击。
如果这次不能雷霆反击,迅速救回人质并剿灭匪徒,那么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威信将瞬间崩塌。其他观望的村寨会认为“自由阵线”无力保护他们,合作者会寒心,而像“过山风”这样的宵小之徒则会更加猖獗。
“必须打!而且要打得狠,打得快,打得漂亮!”陈野斩钉截铁。这已不是简单的营救行动,而是一场立威之战,是巩固控制区秩序的关键一役。
他立刻召集核心成员和主要战斗骨干,进行紧急部署。
“情报显示,‘过山风’的老巢在‘野狼峪’,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老刀在地图上指出位置,“那里是一处葫芦形的山谷,只有一条狭窄的入口,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崖。匪徒在入口和两侧山崖上都设有岗哨和工事。强攻代价会很大,而且容易危及人质。”
“他们要求三天后交赎金,地点在‘鬼跳石’,那是野狼峪外五里的一处乱石滩。”苏清月补充道,她刚刚带人紧急询问了报信者和另外两名从白石坳逃出来的村民,“这可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不会真的在那里交易,而是会观察我们是否带足了‘赎金’和人员,再决定下一步是拿钱还是设伏。”
陈野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强攻不利,对方又很可能狡猾地不断变换地点。人质在他们手上,投鼠忌器。
“我们不能等他们定规则。”陈野的手指在“野狼峪”周围的山峦上划过,“老刀,你手下有没有熟悉‘野狼峪’一带地形的人?特别是有没有猎户知道除了正门,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进出山谷的小路,哪怕是采药人走的险道?”
老刀略一思索:“有一个,叫岩垛,就是白石坳隔壁寨子的老猎户,他儿子也在我们民兵队。据说他年轻时为了追一头受伤的老熊,曾经从‘野狼峪’后山绝壁上的一条猴路下去过,但那地方……”
“立刻把岩垛请来!”陈野打断他,“阿南,你带技术小组,用最快的速度,根据现有地图和可能的口述,给我做出‘野狼峪’及周边地形的详细沙盘!苏清月,‘锐瞳’小队全体待命,准备山地渗透和强袭。”
命令下达,整个雾隐谷如同一台战争机器般高效启动。岩垛老人被紧急请来,这位年近六旬的老猎手听说要救白石坳的人,特别是小玉那孩子,二话不说,凭记忆画出了“野狼峪”后山那条近乎垂直的、被藤蔓和裂缝掩盖的“猴路”的详细情况。阿南和林薇带领技术小组,结合老人描述和有限的卫星图片,连夜赶制出了精度惊人的地形沙盘。
次日黎明前,作战方案出炉。
核心思路:声东击西,奇正结合,中心开花。
正兵(佯攻\/牵制): 由老刀亲自指挥两个战斗班(二十人),携带部分重武器(一挺轻机枪,两具火箭筒),大张旗鼓地向“鬼跳石”方向运动,摆出准备谈判或强攻的架势,吸引匪徒主要注意力。同时,派出小股侦察兵,对野狼峪正门进行骚扰性侦察,进一步牵制守军。
奇兵(主攻\/营救): 由陈野亲自率领“锐瞳”小队(苏清月、岩恩、山鹰、铁锤等七人),加上四名最擅长山地攀爬和近战的老兵,组成十一人的精锐突击队。在岩垛老人的儿子(一名熟悉后山地形的年轻民兵)带领下,绕行远路,攀爬后山“猴路”,潜入野狼峪内部。首要目标是找到并解救被关押的人质,其次是与外部部队里应外合,歼灭匪徒。
支援与阻击: 由阿南在雾隐谷远程提供通讯保障和信息协调。另外抽调一个民兵排,部署在野狼峪可能逃窜的几个方向上,负责堵截漏网之鱼。
计划周密,但风险极高。尤其是攀爬“猴路”和潜入匪巢的突击队,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都清楚自己的任务了吗?”作战室内,陈野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
“清楚!”回答整齐而低沉。
“记住,救人是第一位的。但对付这群泯灭人性的畜生,不必留手。”陈野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气,“行动!”
当天午后,老刀带领的“正兵”部队率先出发,故意弄出不小的动静。消息很快传到了“过山风”耳中。这个狡诈的匪首果然中计,将大部分手下和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正门方向和“鬼跳石”一带,山谷内部守卫相对空虚。
与此同时,陈野的突击队背负着沉重的装备,在密林中快速穿行,绕了一个大圈,于傍晚时分抵达了野狼峪后山的绝壁之下。
抬头望去,近乎九十度的崖壁高耸入云,岩石嶙峋,藤蔓垂挂。岩垛老人的儿子指着一条几乎看不见的、隐藏在裂缝和灌木后的细微痕迹:“就是这里,上面三十米处有个小平台,再往上五十米有个岩缝可以通行……我爹说,当年他是用绳索和钩子,加上运气才下去的。”
没有退路。陈野第一个将绳索套在身上,检查了岩钉和上升器。“山鹰,你在下面建立狙击掩护点。其他人,跟我上!”
攀爬过程是对意志和体能的双重考验。岩壁湿滑,很多地方无处着力,只能依靠绳索和岩钉一点点向上挪动。稍有不慎,就是坠入深渊。苏清月紧跟在陈野身后,她的体力在严格训练下已今非昔比,动作甚至比一些老兵还要稳健灵活。岩恩则如猿猴般敏捷,不时为后面的人指出最佳落脚点。
花了近两个小时,突击队终于全员登上了崖顶。天色已完全黑透,下起了蒙蒙细雨,能见度极低,却也为渗透提供了绝佳掩护。
根据岩垛儿子提供的草图,他们沿着一条极其狭窄、布满碎石的兽道,向山谷内部摸去。沿途避开了两处可能是暗哨的位置(黑暗中隐约有烟头明灭),于子夜时分,成功潜入野狼峪内部。
山谷比想象中大,匪徒的木屋和窝棚分散在山谷两侧。中央一块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隐约传来醉醺醺的喧哗声。大部分匪徒似乎都聚集在靠近正门方向的营地里。
人质会在哪里?突击队潜伏在阴影中,仔细观察。
“看那里。”苏清月眼尖,指向山谷最深处靠近崖壁的一处独立木屋,木屋门口有两个抱着枪、无精打采的守卫,“其他地方要么是匪窝,要么是仓库。只有那里守卫相对森严,却不在核心区域,很可能是关押人质的地方。”
陈野点头同意。留下三名队员在外围建立火力点接应,他亲自带着苏清月、岩恩、铁锤和另一名老兵,如同幽灵般向木屋摸去。
解决门口守卫的过程干净利落。岩恩和那名老兵从侧面悄然靠近,用匕首和弩箭无声放倒。陈野一脚踹开木门,突击步枪的红点瞄准镜瞬间锁定了屋内。
昏暗的油灯下,五名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的妇女儿童蜷缩在角落,看到持枪闯入的人,眼中充满了惊恐。当看清陈野的面容时,老姜头的孙女小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苏清月立刻上前,用匕首割断绳索,轻声安抚。
确认人质安全,陈野心中大定。他留下铁锤和那名老兵保护人质,自己带着苏清月和岩恩返回外围。
“人质已安全。发信号,总攻开始!”陈野按下通讯器。
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在夜雨中划出醒目的轨迹。
几乎同时,野狼峪正门方向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老刀指挥的佯攻部队转为强攻,用火箭筒轰击匪徒的入口工事。
山谷内的匪徒顿时大乱。“过山风”气急败坏的吼叫声传来:“妈的!中计了!后山!后山有人!抄家伙!”
匪徒们慌忙拿起武器,一部分冲向正门,一部分则朝着后山木屋方向涌来。但他们混乱的调度正好落入了突击队的火力陷阱。
陈野、苏清月和三名接应队员占据了几处有利的岩石和木屋制高点,形成了交叉火力。冲过来的匪徒在精准的点射和突然投出的手雷下,被打得人仰马翻。
“过山风”毕竟凶悍,发现正面强攻伤亡惨重后,试图组织剩余匪徒从侧面山坡的小路突围。但他不知道,那条小路早已在山鹰的狙击镜锁定之下。
“砰!”一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沉闷枪响。“过山风”正在挥舞手枪指挥的身影猛地一顿,额头爆开一团血花,仰天倒下。
头目毙命,剩下的匪徒彻底丧失了斗志,有的跪地投降,有的四散奔逃,但大多数都被外围合围的民兵排堵住或击毙。
战斗在天亮前基本结束。清查战场,击毙匪首“过山风”及匪徒二十五人,俘虏八人(多是受伤或吓破胆的),缴获各式枪支三十余支及部分赃物。突击队方面仅有两人轻伤。
最重要的是,五名人质全部安全救回,除了受到惊吓,毫发无损。
当陈野和苏清月护送着惊魂未定但已燃起希望的人质,与老刀率领的主力在晨光中汇合时,所有参战队员都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欢呼。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周边所有村寨。
当天下午,陈野等人护送人质返回白石坳村。全村老幼倾巢而出,跪了一地,哭声和感谢声交织。老姜头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女,老泪纵横,对着陈野就要磕头,被陈野死死扶住。
“姜老,使不得!保护大家,是我们该做的!”陈野高声对聚集的村民说道,“‘过山风’一伙,已经被我们剿灭了!从今往后,只要是我们‘自由阵线’保护下的村寨,决不允许再有匪徒欺凌绑架的事情发生!这是我们的承诺!”
话音刚落,周围其他闻讯赶来的邻近村寨头人和村民,也纷纷激动地呼喊起来:“陈队长威武!”“自由阵线万岁!”
剿灭“过山风”,成功营救人质,这一战果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不仅解除了控制区内一个毒瘤,更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由阵线”有能力、有决心保护归附它的民众。那些还在观望的村寨纷纷派来代表,表示愿意接受管理和保护。控制区的向心力和陈野个人的威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回到雾隐谷的庆功会上,气氛却并不完全轻松。
苏清月找到独自在了望塔上的陈野,轻声问:“还在想那些俘虏?”
陈野点了点头,望着苍茫的群山:“八个俘虏,按老规矩,手上有人命、罪行累累的,要公开处决,以儆效尤。其余的,劳役改造。规矩就是规矩。”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清月,威望是打出来的,也是杀出来的。但有时候我在想,我们是不是也在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暴力权威’?”
苏清月沉默片刻,缓缓道:“暴力从来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如果是秩序和庇护,那么铲除‘过山风’这样的毒瘤,就是正义。只要我们不滥用暴力,不欺压良善,不变成我们曾经反抗的那种人,我们就走在正确的路上。今天的眼泪和感谢,就是证明。”
陈野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路还很长,也很窄。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但身后那些信任的目光,让他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的枪,继续走下去。
剿匪行动结束了,但建立和扞卫秩序的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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