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卫的秋意日渐浓重，城墙上的旗帜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将士们铠甲上的霜气尚未消散，操练的呐喊声便已刺破黎明。戚继光每日奔波于城墙、军营与水师码头之间，眼底的红血丝日渐深重，却始终保持着挺拔如松的姿态。
这日午后，前往科尔沁部的使者狼狈归来，发髻散乱，衣袍染血，刚踏入中军帐便扑通跪地：“将军，科尔沁部……科尔沁部反了！”
帐内众将哗然。戚继光面色一沉，上前扶起使者：“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属下抵达科尔沁部时，其大汗还假意应承盟约，谁知当晚便设下埋伏！”使者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若非属下拼死突围，早已命丧当场。沿途所见，科尔沁部的骑兵正往盛京方向移动，想来是要与后金汇合了！”
话音刚落，另一名斥候紧随而入，神色焦灼：“将军，察哈尔部边境异动！其三万骑兵已越过边境线，正向锦州卫右翼的右屯卫逼近，吴峰校尉派人求援，说右屯卫兵力不足，恐难支撑一日！”
两道坏消息接踵而至，中军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周岳怒拍案几：“这些蒙古部落，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该直接出兵剿灭，何必与其结盟！”
“事已至此，怒无益。”戚继光指尖按在地图上，目光锐利如刀，“右屯卫是锦州卫的屏障，一旦失守，我军侧翼暴露，后金主力便可长驱直入。周岳，你立刻率领五千精兵，驰援右屯卫，务必守住城池，待我后续援军赶到！”
“末将领命！”周岳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其余将领听令！”戚继光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加固锦州卫主城防御，将城外百姓尽数迁入城内，坚壁清野；水师继续巡查沿海，严防后金从海路偷袭；传信宁远卫，让其派兵牵制察哈尔部侧翼，减缓其进攻速度。”
众将领齐声领命，各司其职而去。中军帐内只剩下戚继光一人，他凝视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眉头紧锁。科尔沁部倒戈，察哈尔部发难，后金五万大军虎视眈眈，如今的锦州卫，已然陷入三面受敌的绝境。
傍晚时分，右屯卫传来急报：察哈尔部骑兵攻势凶猛，城墙已被攻破一角，吴峰校尉率部拼死抵抗，伤亡惨重，请求周岳将军速援。
戚继光心中一紧，深知周岳的五千兵力未必能扭转战局。他当机立断，亲自率领三千机动兵力，连夜驰援右屯卫。夜色如墨，马蹄声踏碎寂静，士兵们借着月光疾行，盔甲碰撞声在旷野中回荡。
次日黎明，戚继光率军抵达右屯卫城外，远远便望见城头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察哈尔部的骑兵正疯狂冲击城门，城墙上的明军将士浴血奋战，不少人已浑身是伤，却依旧死死守住阵地。
“全军出击，侧翼突袭！”戚继光拔剑出鞘，寒光凛冽。
三千明军如猛虎下山，从察哈尔部骑兵的侧翼发起猛攻。察哈尔部骑兵猝不及防，阵型大乱。城头上的吴峰见状，立刻率领残余将士打开城门，出城接应。
内外夹击之下，察哈尔部骑兵节节败退。戚继光一马当先，长剑挥舞，斩杀数名敌兵，明军将士士气大振，奋勇追击。激战半日，察哈尔部骑兵损失惨重，不得不狼狈后撤。
右屯卫之围暂解，戚继光却来不及喘息。吴峰前来禀报：“将军，我部伤亡过半，城中粮草仅够支撑三日，察哈尔部虽退，但其主力仍在附近，随时可能再次来犯。”
戚继光点头，刚要下令重整防务，一名斥候又带来噩耗：“将军，后金主力已越过辽河，五万大军直逼锦州卫主城，先锋部队已抵达城下三十里处！”
“来得好快！”戚继光面色凝重，“吴峰，你率残部坚守右屯卫，我即刻率军返回锦州卫。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拖住察哈尔部，不可让其与后金汇合！”
“末将誓死遵命！”吴峰单膝跪地，眼中满是决绝。
戚继光不再多言，率领三千兵力火速赶回锦州卫。刚抵城下，便见周岳已在城门等候，神色焦灼：“将军，后金大军来势汹汹，城外已筑起营寨，看样子是要围城强攻！”
戚继光登上城楼，举目望去，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后金大军连绵数里，营寨林立，旗帜飘扬，杀气腾腾。努尔哈赤的黄龙大旗在中军帐前高高竖起，格外刺眼。
“将军，后金大军士气正盛，而我军主力分散，锦州卫城内守军不足两万，该如何应对？”一名将领忧心忡忡地问道。
戚继光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城下的后金大军，又望向城中忙碌的军民，沉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加固城防，备好滚石、擂木与火炮，严阵以待。另外，将城中所有青壮年编入民团，协助守军防守，凡能杀敌者，赏银十两，战死沙场者，朝廷将厚恤其家！”
命令传下，锦州卫城内再次掀起备战热潮。百姓们不分男女老幼，纷纷搬运物资、修缮工事，就连孩童也在帮忙传递箭矢。城墙上，士兵们各司其职，弓箭上弦，火炮就位，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城外的敌军。
次日清晨，后金大军发起了第一次猛攻。努尔哈赤亲自督战，数万后金士兵如潮水般涌向锦州卫城墙，云梯架起，攻城锤撞击着城门，喊杀声震天动地。
“放箭！开炮！”戚继光一声令下，城墙上的弓箭如雨般射下，火炮轰鸣，炮弹呼啸着落入敌群，炸开阵阵烟尘。后金士兵纷纷倒地，却依旧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冲向城墙。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日，后金大军死伤惨重，却始终未能攻破锦州卫的防线。夜幕降临，努尔哈赤下令收兵，城外的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锦州卫城内，军民们疲惫不堪，却无人敢松懈。戚继光巡视城墙，看到士兵们伤痕累累的手臂，百姓们布满血泡的双手，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努尔哈赤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惨烈。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赶来：“将军，宁远卫送来急信，说察哈尔部已摆脱牵制，正率军向锦州卫靠拢，预计两日后便会抵达！”
戚继光心中一沉，察哈尔部若与后金汇合，锦州卫将面临腹背受敌的绝境。他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传我命令，今夜休整半日，明日清晨，主动出击！”
众将皆是一惊：“将军，我军兵力本就不足，主动出击恐有风险！”
“险中求胜，别无他法。”戚继光目光坚定，“趁察哈尔部尚未抵达，先击溃后金先锋，挫其锐气，方能为守城争取更多时间。”
夜色深沉，锦州卫城内一片寂静，唯有城楼上的灯火依旧明亮。将士们枕戈待旦，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一场生死之战，即将再次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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