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鹭野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父王当年,怎会将这样一个身负大才的人,轻易就送去了尧光?
若杜枕溪留在北夷,即便不能为己所用,也绝不该成为敌人。
可如今,他非但成了君天碧手中一把难捉摸的刀,更成了横在北夷与尧光之间一根刺眼的钉。
他压下心绪,语中带上几分昔日旧谊的温存:“我知你抱负,亦知你无奈。”
“北夷负你,杜家负你,可这片土地终究生你养你。”
“如今北夷内忧外患,君天碧便是那头最凶恶的豺狼,盘踞在外,伺机噬咬......此诚存亡危急之秋。”
他踱步到杜枕溪面前俯身,与杜枕溪平视,“我需要你帮我,只有你能引她出来。”
“她既肯为你涉险入北夷,为你周旋,甚至生死关头也护你周全......你在她心中,分量不轻。”
杜枕溪静静听着,眼底似有微澜泛起,又迅速归于沉寂。
秦鹭野继续道:“只要除掉君天碧,尧光群龙无首,北夷危机自解。”
“帮北夷这一次,不仅前尘旧怨一笔勾销,杜家可重获荣光,你父母泉下亦能瞑目。”
“甚至......待我执掌北夷,你依旧是杜家的麒麟子,北夷的栋梁材。”
“督公之位,军权在握,乃至......你心中所念所想,未必不能重现天日。”
他伸出手,虚虚按在杜枕溪的肩头:“杜枕溪,这是你重归北夷、一展抱负最好的机会。”
“总好过......永远做君天碧身边随时可弃的玩物,不是吗?”
承诺很重,诱惑很大。
秦鹭野相信,任何心中有抱负、有家族、有牵挂的人,都难以拒绝。
他紧紧盯着杜枕溪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动摇,一丝渴望。
杜枕溪眼中却什么都没有。
重获荣光?父母瞑目?军权在握?
这些曾经他为之拼命、最终却将他推入深渊的东西,此刻听来竟如此遥远而可笑。
杜枕溪微微挺直了背脊,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四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请城主现身之事,我无能为力。”
“至于北夷的荣光、杜家的辉煌......”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坚定,“如今,也已与我无甚干系。”
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拒绝了秦鹭野。
甘渊那句“仗势欺人”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
他有什么势可仗?
君天碧那远在天边、生死未卜的“势”吗?
他忽然很想试试,甘渊所说的“仗势欺人”,究竟是什么滋味。
无能为力?无甚干系?
好一个杜枕溪!
“好,很好!” 秦鹭野冷笑,“杜枕溪,你倒是将君天碧的脾性学了个十成十!”
“看来这四年,你不仅是身子给了她,连魂儿也一并卖了个干净!”
“四公子......”
杜枕溪抬起被镣铐磨出红痕的手,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犹带君天碧那股气死人的从容。
“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秦鹭野眉头蹙起。
“不是我离不开君天碧,”杜枕溪眸中竟漾开一丝恶劣的淡笑,“是她......离不开我。”
他微微偏头回忆,“她为我涉险入北夷,是不舍我再因故人受屈;”
“她为我周旋,是不喜我身上沾染尘泥血污;”
“她甚至允诺,若有人伤我这双手,她便以血引雷霆,焚城裂土,让北夷陪葬。”
他眼神平静残忍:“四公子,君天碧此人,睚眦必报,最是护短。”
“你今日若动了我,或是动了她留在北夷的任何人......待她归来,会如何?”
“你......”
秦鹭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当真被她蛊惑至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不敢忘。”
杜枕溪垂下眼帘,“只是,北夷两次三番要将安危系于我身,一次送我为质,一次欲借我除敌。”
“杜枕溪对北夷,还真是......重要得很。”
最后一丝招揽的心思也熄灭。
秦鹭野直起身,戾气毕露:“杜枕溪,你既自甘堕落,以仇敌之宠为荣,那便别怪我不念旧情!”
“君天碧会不会为你焚城裂土,那是后话!”
“我倒是要看看,等你在这诏狱里被磨掉最后一层皮,等那些尧光兵卒一个接一个曝尸街头......”
“你那位藏在暗处的城主,会不会心疼?”
“是不是断了指骨,碎了腕子,她也一样......喜欢?”
“会不会为了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从阴沟里滚出来!”
他话音未落,目光已扫向一旁粗糙的拶子。
王猛方才将它放下,此刻正静静躺在染血的木台上。
杜枕溪看着秦鹭野伸手去拿那拶子,眼神一凛。
一直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抬起,内力灌注,一掌劈向秦鹭野的手腕!
即便丹田空虚,这一下也迅疾,旨在格开。
秦鹭野手腕一麻,拶子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惊怒交加,反应却也极快,另一只手疾探而出,狠狠捏住杜枕溪挥出的手腕。
沉肩坠肘,将杜枕溪反抗的手腕牢牢压制下去!
“杜枕溪!”秦鹭野眼中寒光四射,“你敢在诏狱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杜枕溪手腕被捏得生疼,眸中火焰燃烧:“四公子,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即便我已非督公,也轮不到你私自动刑!”
秦鹭野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能听到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这里是北夷诏狱!我是北夷四公子,奉父王之命全权处理尧光事宜!对你用刑,名正言顺!”
“更何况,你刚才那一掌,可是实实在在的袭击上官。”
“单凭这一条,我现在就能将你......就地格杀!”
他手上用力,“还是说,你想让这些对你手下留情的旧部,都因为你的以下犯上,跟着一起掉脑袋?”
他盯着杜枕溪的眼睛:“尤其是王猛,你抗刑,他第一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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