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已带上了几分热度,穿过太极殿高大的殿门,在地面金砖上投下斜长的光影。蝉鸣未起,殿内却自有一种沉闷的寂静,唯有百官肃立的衣料摩擦声细微可闻。
小玄——景国年轻的皇帝小玄,端坐于龙椅之上,玄色绣金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却也透出几分被繁重朝服压着的单薄。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下的流苏轻轻晃动,半掩着他沉静的眼眸。他看似专注地听着朝臣奏事,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一圈,又一圈。
今日的朝议进行到一半时,礼部尚书出列,奏报西域楼兰国使臣携贡品抵达,请求觐见。得到准许后,一行服饰艳异、高鼻深目的使臣入殿行礼,身后跟着数名以薄纱覆面、身姿曼妙的胡旋舞姬。
使臣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异域腔调,言辞极尽谄媚,盛赞景国威仪,皇帝圣明,皇后娘娘凤仪天下。一套冗长的外交辞令后,他话锋一转,示意舞姬上前,躬身笑道:“……此乃我楼兰最珍贵的明珠,舞姿妙绝,尤擅胡旋。鄙国国王特命进献,愿以她们曼妙歌舞,侍奉陛下左右,为陛下解乏,亦为景国后宫,增添一抹异域风采。”言语间的暗示,殿内稍有心思的人都听得明白——这是要献美充掖后宫。
舞姬首领上前一步,盈盈下拜,覆面的轻纱随着动作滑落一角,露出一双碧色眼眸,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大胆地抬眸望向龙椅方向。
殿内气氛微凝。一些年轻官员眼中闪过惊艳,几位老臣则蹙起了眉头。
小玄的目光落在那胡姬首领身上,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摩挲扳指的指尖微微顿住。他没有立即表态,眼睑低垂,仿佛在思量,又仿佛只是单纯地看着。
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嗤笑声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地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坐在龙椅右后侧凤座上的青后——青璃悦,正把玩着自己鎏金点翠的护甲,赤瞳似笑非笑地扫过殿中那几名身姿窈窕的胡姬,最后定格在龙椅上的小玄侧脸上。
“西域风沙大,气候干燥,”她开口,声音娇脆,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养出来的花儿,看着是鲜艳,只怕性子也跟那戈壁上的野马似的,野性难驯,不懂我景国宫闱的森严规矩,更不知何为柔顺恭谨。”她侧过头,赤瞳直直看向小玄,唇边噙着一抹浅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压力无声地迫来。
小玄抬起眼,对上小青那似笑非笑、却暗藏锋芒的目光。他几乎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左侧凤座上,白后白素贞虽未转头,但那冰蓝色的眼眸也平静地望了过来,目光清淡,却如同冰湖映月,透彻心扉,带着一种无声的、更令人心悸的掌控感。
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小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殿中使臣,声音平稳地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青后所言,甚是有理。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定夺协理。使臣美意,朕心领了。至于这些女子……”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就在这一顿之间,小白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决定性,瞬间接管了话语权。
“皇上勤政爱民,夙兴夜寐,无心于此等声色娱情之事。”小白端坐凤座,月白宫装衬得她容颜清冷如雪,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这些女子远道而来,亦是辛苦。赏赐金银绸缎,妥善安置,遣返原籍即可。”她三言两语,便将进献之事彻底驳回,仿佛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她的话并未结束。她冰蓝色的眼眸转向那面色微变的楼兰使臣,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另,本宫记得,去年楼兰所贡西域良马数目,与约定似有不足。今岁贡单,本宫尚未细览。使臣既已入京,便与礼部、太仆寺官员好好分说清楚,补足差额,厘定章程。莫要因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耽误了正经邦交。”
轻描淡写,便将话题从“进献美人”引回了“问责贡赋”的正事上。既全了对方颜面,又施以实质压力,全程行云流水,未给龙椅上的皇帝任何插话或决定的余地。那楼兰使臣额角见汗,连声称是,再不敢提献美之事。
散朝后,帝后各自回宫。长长的宫道上,小青亲昵地挽着小白的手臂,将半边身子重量都倚靠过去,赤瞳里还残留着方才殿中的讥诮。
“那楼兰来的老滑头,打量着送些狐媚子进来,就能分我们的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只够姐妹二人听见。
小白任由妹妹靠着,步伐平稳,闻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小青的手背,语气淡然:“跳梁小丑罢了,不必挂心。倒是……”她微微侧目,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妹妹,声音压低了些,“皇上方才,似乎……迟疑了一瞬?”
小青挽着她的手微微一紧,赤瞳眯了起来,里面闪过锐利的光:“姐姐是说……他对着那胡姬,动了心思?”她想起小玄看向那舞姬首领时,那短暂的停顿。
“未必是动心思,”小白语气依旧平静,目光却微微转凉,望向远处重重宫阙,“但那一瞬的迟疑,或许是在权衡,或许……是在试探你我容忍的底线。”她顿了顿,“帝王心术,纵然是傀儡,也未必甘愿永远做个提线木偶。”
小青冷哼一声,娇艳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看来是这几日太‘平和’了,让他忘了自己的处境。姐姐,今晚的‘考校’,可得好好‘问问’他,让他清醒清醒。”
午后阳光正好,御花园莲池畔,碧叶接天,粉荷映日,微风过处,带来阵阵清甜荷香。
小玄本是在此处想寻片刻清静。朝堂上的憋闷,无处不在的视线,都让他心头沉郁。他换了身月白常服,墨发以一根简单的青玉簪半束,负手立于九曲桥头,看着池中游弋的锦鲤出神,难得的放松让他眉宇间那惯常的紧绷稍稍舒缓。
然而,这静谧并未持续多久。一阵环佩叮当、衣裙窸窣之声由远及近,伴着内侍压低嗓音的通报:“白后娘娘、青后娘娘驾到——”
小玄身形微僵,下意识想转身避开,却已来不及。仪仗已至近前,月白与正红的身影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迤逦行来。
他只得整了整衣袖,上前几步:“白后、青后。不知二位驾临,朕……”
“皇上不必多礼。”小白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来,打断了他公式化的客套,“本宫与妹妹闲来赏荷,不想在此偶遇皇上,倒是巧了。”她目光扫过小玄身上那身区别于朝服的常服,以及他略显松弛的神情,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
小青已笑盈盈地走上前,赤瞳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围着小玄转了半圈,啧啧道:“皇上今日这身打扮,倒是比穿龙袍时更显俊俏呢,像个偷跑出来游玩的世家公子。”
小玄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青后说笑了。”
“既是偶遇,便一同坐坐吧。”小白已命随行宫人在临水的水榭中设下座席,摆上清茶瓜果。
三人于水榭中落座,看似闲谈赏景。小青性子活泼,一会儿指着池中并蒂莲让姐姐看,一会儿又让宫女去采最新鲜的莲蓬。她自己也起身,走到水边,亲手折了一支半开的粉荷,走回席间。
忽然,她凑到小玄身边,不等他反应,便将那支带着水珠的荷花,别在了他的耳畔。娇嫩的花瓣贴着他鬓角,平添几分突兀又旖旎的风流意味。
“姐姐快看!”小青拍手笑道,赤瞳弯成月牙,“皇上戴花,倒是别有一番俊逸风流呢!可比那些古板画像上的样子好看多了!”
水榭内侍立的宫人内侍皆低眉垂目,不敢多看,肩膀却微微耸动,显然在极力忍笑。
小玄耳根瞬间染上薄红,下意识就要抬手将那花取下。这成何体统!
“别动。”小青却一把按住了他抬起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她倾身靠近,赤瞳逼视着他瞬间泛起窘迫的金色眼眸,脸上笑意未减,声音却压低了些,带着一丝甜腻的威胁,“怎么?臣妾亲手戴的花,皇上……不喜欢?”
那“不喜欢”三个字,被她轻轻吐出,却像带着小钩子。
小玄动作僵住,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压力和眼前女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掌控欲,取下花的动作再也无法继续。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朕,没有。”
小白一直安静地坐在对面品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见小玄耳根通红,僵坐不动,一副想怒不敢言、想避无可避的困窘模样,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她放下茶盏,声音清冷地开口,似在解围,又似在调侃:“妹妹,莫要胡闹。皇上乃一国之君,如此形态,成何体统。”
话虽如此,她却并未真正出言阻止妹妹的行径,甚至没有让小玄立刻把花拿下来,反而像是带着几分欣赏,看着那朵粉荷在他鬓边轻颤,与他清俊却苍白的脸庞形成一种奇异又脆弱的对比。
小玄听出了她语气中那丝并非真正责备的意味,心头愈发憋闷,却只能端坐不动,任由那花戴着。
闲谈继续,气氛看似缓和。小白执起茶壶,替小玄斟了半盏新茶,动作优雅。她似不经意般提起:“听闻皇上昨日午后,召了翰林院新晋的几位年轻学士,于文华殿探讨前朝治理黄河的方略?皇上如此勤学,博采众长,实乃景国之福,臣妾欣慰。”
小玄心头一跳。他昨日召见那几位出身不高、尚未明显站队的年轻学士,自认隐秘,没想到……
小白将茶盏轻轻推到他面前,继续道,语气依旧平和:“只是,臣妾偶然听得些闲言。那几位学士中,有位叫柳文轩的,文章辞藻固然华美,为人处世却似乎有些……轻浮孟浪。曾于某次诗酒宴上,酒后失态,妄议宫闱是非,言语颇有不敬。”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小玄,目光清澈,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皇上日后召对臣工,还需仔细甄别,择贤而用,方是正道。莫要让些空有才名、却无德行的轻佻之徒,近了御前,污了圣听。”
每一句话都温和在理,仿佛真是皇后在关心提醒皇帝。可听在小玄耳中,却字字惊心。这不仅仅是提醒,更是警告——他的一举一动,私下接触了谁,说了什么,她们都一清二楚。甚至连那柳文轩酒后失言的细节都掌握,其情报网络之细密可怖,令人胆寒。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震惊与寒意,端起那杯茶,指尖微凉:“……多谢白后提点。朕,记下了。”
小青一直歪靠在椅背上,支着下巴看他们说话,此时忽然轻笑一声,像只慵懒的猫儿,从自己的座位起身,直接走到小玄身边,毫不避讳地挨着他坐下,甚至将半边身子靠在了他的肩上。
她仰起脸,凑近小玄的耳畔,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呢喃道:“皇上,要听话哦。”她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最后指向不远处安静饮茶的小白,“我和姐姐的眼睛啊,可是时时刻刻,都落在你身上呢。一寸一寸,都看得清清楚楚。”
亲密依偎的姿态,与耳畔低语中赤裸裸的监视与掌控,形成鲜明而令人窒息的对比。小玄身体僵硬,感受着肩侧传来的温热和鼻尖萦绕的暖甜香气,心中却一片冰凉。
夜色如墨,御书房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紫檀木书案上堆叠的奏折在灯下投下厚重的阴影。
小玄正埋首于一份关于漕运的折子,朱笔悬停,眉心微蹙。殿门再次被无声推开,月白与正红的身影如期而至。
小白今日换了一身浅碧色的常服,外罩同色轻纱,冰蓝长发松松绾起,只插了一支白玉簪,比起白日朝堂上的威仪,多了几分居家的清雅,但那通身的清冷气度却未曾稍减。小青则是一身鹅黄襦裙,活泼娇俏,一进来便自顾自地歪倒在窗下那张铺着软垫的美人榻上,从宫女捧着的琉璃盘中拈起一颗冰镇过的紫玉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着皮,赤瞳饶有兴致地看向书案后的小玄。
“皇上还在忙?”小白步履轻盈地走到书案旁,随手拿起最上面几本已批阅过的奏折,翻看起来。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上面朱笔写下的批语,时而微微点头,时而几不可察地蹙眉。
“此处,”她指尖点在一份关于地方官员考绩的折子上,小玄批示“着吏部复核再议”,“皇上批语过于宽泛。此等涉及官员升迁黜陟之事,当有明确指向。是复核其政绩真伪,还是核查其风评操守?模棱两可,易生推诿。”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重拟。”
又指向另一份关于减免某地赋税的请奏,小玄批了“准奏,着户部酌情减免”。“酌情?”小白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看他,“减免多少?以何为据?时限多久?皇上金口玉言,岂可如此含糊?户部那群人,最擅钻此等空子。重拟。”
她一连指出三四处“欠妥”,语气并不疾言厉色,但那平静之下透出的压力,却让小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只能接过折子,重新铺开纸,提起笔,在她的注视下,一字一句艰难地斟酌重写。每一次落笔,都能感受到身旁那道清冷目光的审视,如芒在背。
小青斜倚在榻上,一颗接一颗地吃着葡萄,汁水染红了她的指尖。她看着小玄伏案疾书时紧绷的侧脸,紧抿的唇线,以及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赤瞳中的兴味愈发浓厚,像在欣赏一件逐渐被逼入绝境的精致猎物。
“考校”终于告一段落。小白放下最后一本折子,走到小玄身后。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靠近,以及那双带着微凉体温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绷紧的肩头上。
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揉捏着他僵硬的肌肉,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掌控,让他无法动弹。
“皇上近日,”小白的声音从他头顶后方传来,带着一丝探究,轻轻拂过他耳廓,“似乎有些心浮气躁。批阅奏折时屡有疏漏,朝堂之上也偶见迟疑……”她微微俯身,气息更近,“可是觉得,这御书房……待得有些憋闷了?还是觉得,这案牍劳形,太过枯燥?”
小玄身体一僵,喉结滚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是”?那是承认不满。说“不是”?又显虚伪。
就在这时,原本歪在榻上的小青动了。她轻盈地跳下榻,赤足踩在光滑的金砖上,无声无息地走到书案前。然后,在小玄猝不及防的目光中,她直接分开双腿,面对面坐进了他的怀里!
温软馨香的身体陡然入怀,小玄浑身一震,下意识想推开,手臂却被小青轻易握住。她双臂如藤蔓般缠上他的脖颈,迫使他的脸贴近自己,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她赤瞳灼灼,紧紧锁住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与隐忍,红唇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
“又或者……”她吐气如兰,指尖却带着凉意,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带来一阵清晰的战栗,“皇上是觉得,我和姐姐……管得太宽了?让你在这御书房,在这龙椅上,坐得……不痛快了?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上挑,带着无尽的危险意味。
怀中是温香软玉,鼻端是甜暖气息,可小玄只觉得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想挣脱,却被她牢牢禁锢;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他能感受到身后小白依旧放在他肩上的手,那微凉的温度此刻如同烙铁。
“……朕,不敢。”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
“不敢?”小白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他另一侧耳后贴近。她冰凉的唇瓣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呼吸清冷,声音低柔得如同毒蛇吐信,丝丝缕缕钻入他耳中,“陛下,你真的……不敢吗?”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肩膀,缓缓滑到他的胸口,隔着衣料,轻轻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
“你昨日,看着那个楼兰舞姬首领,碧色的眼睛,曼妙的腰肢……”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你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呢。比看任何一位臣工奏折的时间,都要长。”
“这,也叫不敢吗?”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小玄强撑的镇定。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她们连这样细微的神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那一刻,他确实被那异域风情所吸引,但那仅仅是一瞬间的好奇……可这解释,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小青闻言,赤瞳中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她脸上那抹妖冶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怒意。没有任何预兆,她猛地低头,狠狠吻住了小玄的唇——不,那根本不是吻,是带着惩罚与泄愤意味的啃咬!
她用力咬噬着他的下唇,舌尖尝到淡淡的铁锈味也毫不停歇,直到那唇瓣明显红肿,甚至破开一个小口,沁出血珠,她才松开,又伸出舌尖,缓慢地、挑衅般舔去他唇上和自己唇上的血迹。
“看来,”她盯着他痛得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染血的唇,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是臣妾们平日太纵着皇上了,让皇上忘了,在这景国的宫墙之内,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谁……才是该俯首听命的那个。”
她从自己鬓边,扯下一缕墨黑中泛着青芒的发丝,又从身后小白那里,接过一缕冰蓝色的发丝。然后,她一手抓住小玄的手腕,另一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金剪,“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从他额前剪下了一小缕墨黑的头发。
“你……”小玄惊怒。
“别动!”小青厉声喝止,赤瞳瞪着他。她将三缕不同颜色的发丝并在一起,手指虽然不算灵巧,却异常执着地、笨拙地编结起来,最终编成一条短短的三色发辫。然后,她拉过小玄的左手腕,将那发辫紧紧系了上去,打了个死结。
“戴着。”她命令,手指抚过那粗糙的发辫,眼神偏执,“睡觉也不许取下。给朕好好看着这颜色,每日每夜都记着——你,是谁的人。”
小白始终站在小玄身后,静静看着妹妹完成这一切。此刻,她才缓缓低下头,冰凉的唇瓣落在小玄昨夜留下吻痕的颈侧旁边,寻了一处干净的肌肤,再次吮吸下去。这一次,她用了力,停留的时间也更长,直到一个比昨夜更加深红、更加清晰的吻痕烙印上去。
然后,她抬起指尖,一丝极淡的冰蓝色灵力自指尖溢出,轻轻点在那新鲜的吻痕上。微凉灵力渗入,那印记的颜色仿佛更深了些,轮廓也更加分明,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消退。
“这是提醒。”小白退开一步,与走到她身边的小青并肩而立。姐妹俩站在一处,目光幽深地看着书案后年轻帝王此刻的模样——脸色苍白,唇瓣红肿带血,颈侧烙印着鲜艳刺目的吻痕,左手腕上系着那截古怪的三色发辫,金色的眼眸中交织着屈辱、愤怒、隐忍,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的悸动与迷茫。
“陛下,”小白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回荡,“你属于这里,属于这把龙椅,更属于……凤栖宫,属于我们。”
“别再让我们发现,”小青接口,赤瞳中冷光未退,“你的眼睛,看不该看的地方。你的心,想不该想的事情。”
小白最后看了一眼小玄腕上的发辫和颈间的吻痕,语气平淡,却带着最终的警告:
“下一次,‘考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说完,两人不再看他,如同来时一样,并肩转身,裙裾迤逦,消失在御书房门外深沉的夜色中。只留下灯火通明的殿内,和那个僵坐在龙椅之上、仿佛被无形丝线层层缠缚、越挣扎越紧的年轻帝王。
夜风穿过敞开的殿门,带来莲池隐约的香气,也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掌控与烙印。
凤栖宫内殿,烛火温暖,驱散了夜晚的一丝凉意。
小青坐在宽大的琉璃镜前,由着贴身宫女为她卸下沉重的头饰钗环。她对着镜子,小心地取下一对赤金点翠青鸾衔珠步摇,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里,赤瞳映着跳跃的烛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她回头,看向正散开冰蓝色长发、用玉梳缓缓梳理的小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顽皮,“你看到他手腕上系着我们头发时,那副表情了吗?又想扯掉又不敢,手指都捏白了,最后只能那么僵着,真好玩!像只被系了铃铛又没办法的小猫!”
小白梳理长发的动作未停,冰蓝色的发丝如瀑般流泻在月白的寝衣上。她抬眸,从镜中看了妹妹一眼,唇角也微微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你呀,玩心总是这般重。”语气里却并无责备,只有纵容。
“不过,”她放下玉梳,转过身,面对妹妹,神色稍正,“玩乐归玩乐,妹妹也需心中有数。将他逼得太紧,绳索绷得太直,未必是好事。困兽犹斗,何况他并非全无心智的傀儡。今日白府那边,又递了消息进来。”
她走到妆台旁的一个小巧的鎏金匣子前,打开暗格,取出一张折叠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素笺,递给小青。
小青接过,展开快速浏览。信是白氏家族中一位手握实权的叔父写来的,措辞比上次更加直接,语气也更为不满。信中直言,皇帝小玄近期看似安分,实则小动作不断,暗中接触拉拢朝中一些尚未明确站队的年轻官员和清流,其心昭然若揭。长老认为皇帝羽翼渐丰,野心已显,若再姑息,恐成尾大不掉之患。信中“建议”,或该寻机敲打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支持势力,杀鸡儆猴;或更干脆些,寻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联合朝中力量,行废立之事,另择年幼宗室子,以绝后患。
“混账东西!”小青看完,俏脸含霜,赤瞳中怒火升腾,一把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尤不解气,又用脚尖碾了碾,“他们敢!小玄是我和姐姐的!要怎么管教,是打是罚,是宠是晾,只有我们能决定!轮得到这些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老本的老东西说三道四?还想废了他?”她冷笑一声,声音冰寒刺骨,“我看他们是好日子过到头了,活得不耐烦了!”
小白走上前,握住妹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将她拉到铺着柔软锦褥的床边坐下。她的手微凉,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知你心意。”小白轻声说,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妹妹,“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把他看牢。不仅是防着他自己‘不乖’,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要防着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手,伸进来,伤了他。”
她语气平静,但说到“伤了他”三个字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寒芒,锐利如冰刃。
小青靠在姐姐肩头,蹭了蹭,感受到那份无声的支持,怒气稍平,但执拗未减:“那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像现在这样,关着他,吓唬他,让他时刻活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小白沉吟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妹妹一缕垂下的发丝。烛光在她冰蓝色的眼眸中跳动,映出深思的神色。
“一味高压,如同只拉不松的弓弦,并非长久驾驭之道。”她缓缓道,“或许……是时候,该给他一点点甜头,一丝丝看得见、似乎够得着的希望了。”
“甜头?希望?”小青抬起头,赤瞳中露出疑惑。
“嗯。”小白点头,“让他以为,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表现’,争取到一些东西,一些‘权力’,或者……一些‘认可’。然后,再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希望的光芒来自哪里,这给予的权力由谁掌控,这认可的尺度由谁衡量。让他明白,他所争取的一切,始终都攥在我们的手心里,予取予夺,只在我们一念之间。”
她顿了顿,继续道:“比如,过些时日便是秋狝大典。可以让他好好准备,在围场上尽情表现一番,展示‘帝王英武’。甚至,可以让他‘亲自’射中几头不错的猎物,赢得一些喝彩。但是……”
她冰蓝色的眼眸看向妹妹,里面闪过一丝清冷的算计:“最终围猎的头名,猎获最丰、表现最‘佳’的,必须是我们提前定下的人选。可以是青氏军中一位需要提拔的年轻将领,也可以是白氏门下一位需要军功镀金的子弟。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包括他自己看到,他的‘英武’,他的‘成绩’,最终成就的是谁的人,衬托的是谁的威仪。”
小青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赤瞳中重新燃起兴奋的光芒:“姐姐的意思是……先给他点甜头尝尝,让他飘一下,然后再把他拽下来,让他看清楚自己到底站在谁的地盘上?这个好玩!比一直关着吓唬他有趣多了!”
她想象着秋高气爽的围场,小玄或许会因暂时的“自由”和众人的瞩目而展露些许意气风发,然后最终发现一切尽在她们掌控时,那从云端跌落的表情……光是想想,就让她心头涌起一阵混合着掌控欲与某种隐秘兴奋的战栗。
“还有,”小白补充,声音更轻了些,带着姐妹间私密的低语,“朝堂上,家族那边的压力,也不能不防。那些老家伙若真敢伸手……”她语气骤冷,虽未明言,但那份果决与狠厉已不言而喻。
小青用力点头,重新靠回姐姐怀里,搂住她的腰:“嗯!都听姐姐的!谁敢动我们的东西,我们就剁了谁的手!”
姐妹俩相拥着,在温暖的内殿里,低声细语,谋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烛光将她们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亲密无间,牢不可破。对小玄那份日益加深、超越政治联盟的绝对占有,以及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这份“私有物”之外部力量的冷酷提防与反击决心,构成了她们之间最坚实、最核心的纽带,比血脉更亲,比利益更固。
夜深,烛泪悄凝。凤栖宫内的私语渐渐低微,最终融入宁静的夜色。而那张无形却无处不在的金丝笼网,正随着她们的谋划,丝丝入扣,将那颗年轻而挣扎的帝王之心,缠绕得愈发紧密,直至再无挣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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