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鳌岛听道崖上,晨雾未散。
苏辰捧着一杯清茶,热气袅袅升腾,在初阳的微光中如烟似梦。
他指节修长,掌心温润,轻轻托着瓷杯,仿佛握住了这片刻的宁静。
洛曦坐在他身侧,发丝随风轻扬,眸光低垂,像是在聆听天地呼吸。
远处,萤叟收竿入篓,鱼线尽头那颗紫星悄然隐没于虚空,仿佛从未亮起。
“又要开始了啊。”苏辰轻语,唇角微扬,却未及笑意蔓延,老渔夫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
“茶若三息不饮,必凝霜。”
话音落,杯中热气骤停。
那一缕青白烟霭像是被无形之手掐住咽喉,戛然而止。
紧接着,水面泛起一圈诡异涟漪,一层薄冰自中心蔓延而出,晶莹剔透,寒光森然——竟在盛夏时节,凝出寒晶!
苏辰指尖一颤。
不是冷,而是时间断了。
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茶中的“时间”被抽走了。
水汽不再蒸腾,热力不再流转,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系统微鸣在他识海响起,冰冷而急促:
【检测到“逆时寒流”,源自道外之隙的“时蚀低语”,已污染洪荒时间线支流。】
他尚未起身,识海猛然剧震!
归元圣莲残种自元神深处嗡鸣示警,九瓣银焰虚影剧烈摇曳,那是他九世轮回的记忆烙印——每一世皆为截教护道者,死于封神劫火、陨于天道反噬、葬于混沌崩塌……可无论哪一世,从未有过这一幕:一杯茶,在夏日结冰;一道低语,篡改光阴。
这不是预兆,是篡改。
未来的时间线,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重写!
就在此刻,洛曦猛地睁眼。
她眉心一点金色道种骤然亮起,光芒如破晓之曦,照彻十方。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口中逸出一声痛吟:“我看见……截教万仙跪在血雪里,通天教主的剑断了!”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真实的痛楚,仿佛亲眼所见。
血雪纷飞,金鳌岛化作废墟,万仙伏地,哀声动天。
通天教主立于断碑前,青锋折断,道冠碎裂,眼中无光。
而天穹之上,无数漆黑丝线垂落,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史册”,上面字迹翻涌,写着——
“通天陨于紫霄,万仙尽诛,截教绝嗣。”
苏辰瞳孔骤缩。
这不是预言,是历史正在被修改!
他猛然醒悟:那些潜藏在道外之隙后的存在,根本不是要毁灭洪荒,也不是要吞噬天道……他们是想抹去“归元之道”的诞生本身!
让他的思想、功法、传道之举,从未存在过!
一旦成功,截教将再度覆灭,洪荒本源将持续衰竭,末法时代不可逆转,而他们——这些来自道外的旧神,便可从容归来,主宰一切!
“好狠!”苏辰咬牙,怒意如雷贯顶。
就在这时,源隙方向传来一声轻笑。
非声非音,不入耳,直入神魂。
那笑声像是从万古之前传来,又像是从未来回响,带着一种超越时空的漠然与讥讽。
一道漆黑丝线自裂缝边缘逸出,细如发丝,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它无声无息缠绕上听道崖边一块古碑——那是记载通天讲道盛况的“三百会碑”。
刹那间,碑文逆转!
原本苍劲有力的“通天讲道三百会,万仙来朝证大道”字样,竟缓缓扭曲、褪色,化作猩红血字:
“通天陨于紫霄宫前,遭四圣围攻,形神俱灭。万仙尽诛,截教绝嗣,道统断绝。”
苏辰暴起!
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炸裂,归元银焰自掌心喷涌而出,化作螺旋火柱轰然拍向古碑。
银焰所至,黑丝崩断,焦臭弥漫,那血字也在烈焰中嘶鸣退散,碑面恢复大半原貌。
可……还有一半,依旧猩红刺目。
“……万仙尽诛,截教绝。”
字迹如同诅咒,扎根于石中,焚烧不灭。
苏辰喘息粗重,额角渗出冷汗。
他死死盯着那未消的血字,心头如压万钧。
这不是攻击,是“定义”。
是用更高维度的力量,强行改写“既定事实”。
若任其蔓延,不止是碑文,整个洪荒的历史记忆都将被污染,截教的存在会被抹去,他的道,也将成为虚妄。
洛曦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他们在怕你。”
“怕我什么?”苏辰低声问。
“怕你改命。”她目光坚定,“怕你让万灵得道,怕洪荒不再任他们宰割。”
远处,萤叟默默合上鱼篓,低语一句:“时间之河已生逆流,唯有锚能定舟。”
苏辰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中银焰翻腾,九世记忆如潮水冲刷神魂。
他知道,单靠武力,挡不住这种来自“时间源头”的侵蚀。
必须找到一个支点,一个足以对抗“历史篡改”的锚点。
他冷汗涔涔,迅速掐诀,引动残存的归源道体共鸣。
苏辰指尖紧握,碎瓷刺入掌心,鲜血混着冰茶滴落青石,竟在地面蒸腾起一缕银焰。
那火焰不燃物,只焚“虚妄”——是归元之道对篡改之言的本能反击。
【“记忆锚定”启动成功。
存在稳定性提升至临界阈值,领域防御自动激活——】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刚落,一圈无形波纹自他脚下扩散而出,十米范围内的空间骤然凝滞,连那缕从源隙逸出的黑丝,也在触及领域的瞬间如触雷霆,发出凄厉尖啸,寸寸崩断!
九道残影环绕苏辰而立,每一影皆是他前世陨落时的模样:有披麻戴孝持剑问天的截教外门弟子,有身缠锁链在紫霄宫外叩首三万下的执经者,有于混沌中以身为炉、炼道成灰的闭关人……九世轮回,九次护道,九度赴死!
此刻齐声诵念《混沌归元真经》第一篇——
“道自无始来,不在命格中;灵根生于寂,反照即归途。”
声浪如钟,震荡乾坤。
每一声诵读,都像在洪荒时间长河的河床上钉下一根铁桩,阻止那逆流而上的“时蚀低语”将他的存在冲刷殆尽。
碑上血字剧烈扭曲,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真相,可只要九影不灭,银焰不熄,那“通天陨于紫霄”的伪史,便无法彻底铭刻!
但代价也如潮水般涌来。
苏辰感到体内生命本源正被疯狂抽离,发丝转瞬斑白一缕,眼角细纹如刀刻般浮现。
十年寿元,仅仅维持三息便已消逝!
“还不够……”他咬牙,嘴角溢血,“我要的不是苟存,是反击!”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道横亘天际的混沌裂口——“道外之隙”。
那里不再是单纯的虚空裂缝,而是一只缓缓睁开的、不可名状的巨眼轮廓,瞳孔深处浮现出无数倒悬的世界与断裂的因果线,仿佛整个多元道海都在其内翻涌。
就在此刻,萤叟手中鱼竿轻颤,那枚看似普通的鱼钩竟泛起星河流光。
他缓缓收回钓线,断口处飘落半片焦黑符纸,上面用古神文写着——“归寂诏·丙子年”。
“追杀令?”洛曦瞳孔微缩,曦光血脉自发共鸣,她看见了更多:一张横跨万界的生死簿,其中一页写着“苏辰”二字,已被朱笔重重划去,旁注:“命格外之人,当随旧律归寂。”
“所以你们怕的,从来不是我创了什么功法。”苏辰冷笑,银焰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宛如披上一层燃烧的战甲,“而是我根本‘不该存在’——没有天命加身,不受六道轮回拘束,不入四圣推演之局……我是变数中的变数!”
他猛然踏前一步,脚踩残冰,掌心朝天。
“那就让我这个‘不该存在的人’,亲手把你们写的命格——撕了!”
话音未落,归元圣莲残种轰然爆鸣,九世残影齐齐抬手,九股纯粹至极的“道忆之力”汇入苏辰掌心,凝聚成一道螺旋上升的银色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所过之处,空气凝成晶纹,时间回响倒流三瞬,甚至连那道正在蔓延的血色史册虚影,都被硬生生逼退百丈!
然而,就在银焰即将触及源隙边缘的刹那——
天地忽静。
风停,云止,鸟不飞,水不流。
连那来自道外的低语,也都戛然而止。
听道崖上空,乌云悄然聚拢,无声无息,不见雷霆,不降暴雨,唯有……一道道金线自虚空中垂落,细密如织,缓缓铺展,像是某种古老而庄严的秩序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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