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兜率宫深处。
一声极悠长的叹息,在空旷的炼丹房中回荡开来,久久不散。
“时辰……终究是仓促了些。”
太上老君静坐于蒲团之上,目光落在面前那座氤氲着火焰的八卦炉上,炉内正吞吐着难以言喻的道韵与光华。
他沉默片刻,眼底掠过一丝决断。
“罢了,”他低声自语,“不舍,何来得。”
手中拂尘微微一摆。
侍立在丹房角落的银角童子立刻上前,躬身垂手,屏息凝神。
“老爷有何吩咐?”
太上老君并未回头,只望着炉火,声音平缓:“待此炉丹成,你便将丹药送去。”
他没有说送给谁,也没有说送去何处。
但银角童子跟随老爷无数元会,早已心意相通,闻言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随即深深俯首。
“是,老爷。银角明白。”
“且退下吧,丹成之前,莫要进来扰我。”
“谨遵老爷法旨。”
银角童子再拜,悄然退至门边,轻手拉开门,侧身而出,又将其无声合拢。
丹房内,便只剩太上老君一人,与炼制着未知丹药的炼丹炉。
门扉隔绝了内外。
太上老君静坐原地,又似有似无地,轻叹了第二声。
随即,他身下地面,骤然亮起!
一幅缓缓铺陈、流转不息的太极图显现而出。
阴阳双鱼首尾相衔,黑白二气氤氲升腾,道韵弥漫,将整座八卦炉与他自身一同笼罩其中。
光影流转间,太上老君轻轻吟道:
“玄黄塔隐道归尘,
炉火重开天地新。
愿以此身燃圣焰,
再煅乾坤第一春。”
诗句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他端坐的身影竟如水月镜花般,泛起圈圈涟漪。
道体自边缘始,化作点点温润如玉的清光,纷扬飘散,如归巢之萤,悉数没入那八卦炉炽烈的火焰之中。
八卦炉猛地一震!
炉身古老玄奥的纹路次第亮起,仿佛被注入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炉内火焰的颜色陡然从紫金转为黑白交替之色。
火光在炉内奔流,热力却含而不发,太极图依旧缓缓旋转,唯有层层道韵如实质的波涛般向四面八方荡开。
不消片刻功夫。
炉盖未曾开启,却有一声清越无比的“嗡鸣”自炉内响起,似雏凤初啼,又如混沌初开的第一缕道音。
紧接着,九道色泽各异的氤氲气流,自炉盖的孔窍中袅袅升腾而起。
气流在空中交织盘旋,时而化作龙形,时而凝为凤影,最终缓缓聚拢,凝结成一颗浑圆无瑕的丹丸。
丹成,异象收。
炉火渐熄,复归平静。
太极图也缓缓淡去,最终隐没于地面,仿佛从未出现。
丹房内寂静无声,唯余那颗丹药静静悬浮在八卦炉上方。
丹房重归寂静后不久,那扇刻满云箓的道门被无声推开。
银角童子迈步而入,目光飞快扫过空荡的蒲团与寂然无声的八卦炉。
他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加快脚步,来到炉前。
炉口上方,丹丸静静悬浮,光华流转,道韵内敛。
童子面上无悲无喜,只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只通体莹白的玉瓶。
他小心翼翼地捻起丹诀,那颗丹药便如乳燕归巢,投入瓶中,瓶口随即自行封合,光华尽敛。
他握着尚存一丝温润的玉瓶,对着空置的蒲团与八卦炉,深深一揖到底。
停留片刻,方才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轻轻掩上了丹房之门。
……
九重天阙,瑶池畔的琉璃凉亭内。
玉帝正举杯欲饮,杯中仙茗氤氲着袅袅灵气。
骤然间,他手腕猛地一颤!
杯中琼浆倾泻而出,泼洒在白袍上,他却恍若未觉。
身后侍立的太白金星面色大变,手指巍巍指向苍穹,声音颤抖:“陛、陛下……天……天破了!”
玉帝豁然起身。
他的目光穿透亭台楼阁,越过重重仙云雾霭,直达那九霄之外。
但见原本澄澈无垠的天穹,赫然被一道狰狞可怖的巨大黑色裂痕横贯撕裂!
裂痕边缘混沌之气翻涌如沸,内中并非纯粹黑暗,而是浩瀚星空之景。
只是那星空深处,有无数星辰正在疯狂明灭,更有难以想象的雷霆如怒龙般肆意穿梭咆哮。
而在那片狂暴星域的最深处,雷霆最为密集炽烈之地,隐约可见一座古朴恢宏的宫殿轮廓,于毁灭风暴中巍然沉浮。
看清那宫殿模样的刹那,玉帝瞳孔骤然缩紧。
“紫霄宫……”
他喃喃低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战栗,“道祖老爷……”
普天之下,能让他这位三界共主、昊天金阙至尊玉皇大帝尊称一声“老爷”的,唯有那位身合天道、至高无上的鸿钧道祖。
玉帝的脸色瞬息万变,青白交错。
身为天道认可的三界正统主宰,他与天道相连,冥冥之中已能模糊感知到许多天机。
此番天裂非同小可,绝非寻常劫难,而是涉及天道根本、牵连所有圣人与众生的大恐怖。
正因感知到了那丝危机,无边的惶惑与寒意才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大劫将临……”他涩声叹息,未尽之言沉如万钧。
恰在此时——
南天门外,两道金色遁光破开云海,无视天规禁制,径直闯入天庭范围。
遁光迅疾如电,眼看便要越过南天门。
南天门门扉上,虚空一阵扭曲,一面造型古朴、边缘缠绕混沌云纹的青铜古镜虚影骤然显现!
镜面光华暴涨,镜中光影流转,随即一道青色神光,自镜心迸射而出,照向那两道金色遁光!
神光及体,遁光猛然一滞。
金光如潮水般褪去,光芒散去处,显露出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两位圣人的真身。
他们立于天门之前,准提道人眉头微蹙,发出一声轻“咦”。
他并未多言,只是朝着那古镜虚影凌空一点。
这一点之下,其掌指之间,隐约有一株七彩宝树的朦胧虚影一闪而逝。
紧接着,这面昊天镜的分身虚影便瞬间破灭消散。
镇守天门的天兵天将目睹此景,无不面露大骇。
昊天镜乃道祖亲赐、天帝执掌的监察重宝,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来者修为,简直匪夷所思!
值日神将强压恐惧,鼓起勇气上前,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不…...不知两位圣人老爷亲临,所…...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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