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大厅内的气氛依旧火热，压轴宝物的出现将所有人的情绪都推向了高潮。叫价声此起彼伏，灵石的数目被不断刷新，引得阵阵惊呼。
二楼，黑煞宗少主墨尘所在的雅间内，却仿佛与下方的喧嚣隔绝，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静谧。
墨尘依旧慵懒地靠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座椅上，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颌，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光滑的檀木扶手。他狭长的眼眸半开半阖，目光似是在欣赏下方为最后几件压轴宝物而疯狂的众生相，又似乎早已神游天外，思索着更为深远的事情。
四名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袍随从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静默地矗立在他身后，将一切杂音与窥探都隔绝在外。
最后那件记载着上古秘术残篇的兽皮卷，竞争已进入白热化。价格飙升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连二楼几个贵宾包厢都参与了进来。
墨尘也象征性地出了两次价，但当价格超出他心理预期时，便果断放弃了。他并非出不起更高的价，而是觉得为了一件残缺不全、真假难辨且修炼条件苛刻的古老秘术，付出太大代价并不划算。黑煞宗秘法众多，他自有其传承，贪多嚼不烂。
“倒是有些可惜…那秘术似乎涉及一丝灵魂层面的运用，若是完整…”他心中念头一闪，随即湮灭。得不到的东西，从不值得过多惋惜，这是他的行事准则。
他的目光如同盘旋于高空猎食的鹰隼，淡漠地扫视着下方沸腾的人群，享受着这种将一切掌控于心的感觉。那些因贪婪而扭曲的面孔，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色，在他眼中都不过是棋盘上情绪化的棋子，乏味可陈。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散座区域某个并不起眼的角落时，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一下。
又是那个青云宗的小子。
之前在拍卖行门口，他就注意到这个行为有些跳脱的少年，在地摊上买了个不起眼的石镯。方才，又是这小子，居然花了十块中品灵石，拍下了那个连拍卖行都鉴定不出名堂、当作废品处理的黝黑铁盒。
此刻，那小子正小心翼翼地将那铁盒接过，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脸上还洋溢着一种近乎傻气的、满足的笑容，与周围那些竞拍成功、志得意满的修士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引来了更多毫不掩饰的嘲笑。
墨尘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极淡的、饶有兴味的弧度。这弧度并非善意，更像是一个成年人看到孩童做出了滑稽举动时，那种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玩味。
“有点意思…”他无声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以他筑基期的灵识和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自然能察觉到那铁盒以及那小子之前买的石镯，都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异常。并非它们散发出多么强大的能量波动，恰恰相反，是它们太过“沉寂”了，沉寂得与它们所处的环境、以及那小子后续那种发自内心的窃喜表现，构成了一种难以解释的矛盾。
尤其是那铁盒，拍卖师说了，水火不侵，灵识难透。一个普通的炼气期弟子，怎么会对这样一件明显是“垃圾”的东西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和满足感？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墨尘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之光。若在平日闲暇，遇到这种无法立刻看透的“趣事”，他或许会生出几分猫捉老鼠般的兴致，派人去细细查探那小子的底细，或者设法将那铁盒弄到手，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对于未知，他向来抱有谨慎的好奇。
但是此刻…
他的目光从林风身上移开，落回了下方拍卖台。最后一件压轴宝物即将登场，大厅内的气氛更加狂热。而他心中所思虑的，却远比眼前的拍卖会更加重要。
他此次亲自前来天风城，参加这拍卖会只是顺带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不久之后与宗门潜伏在青云宗内部的那枚最重要“暗子”——太上长老玄虚子的一次绝密会面。此事关乎黑煞宗乃至其背后上古邪族的千年大计，关乎蚀天君大人的复苏伟业，容不得半点闪失。
与宗门倾覆青云宗、称霸一域的宏图相比，一个炼气期小弟子身上的那点“蹊跷”，实在渺小得微不足道。哪怕那铁盒真藏着什么惊世之秘，难道还能比蚀天君大人的计划更重要？
更何况，那小子是青云宗的人。在这个敏感的关键时期，任何针对青云宗弟子的异常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引起青云宗高层的警觉，从而破坏整个布局。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去冒动摇大局的风险，绝非智者所为。
“或许是我想多了。”墨尘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那丝微弱的疑虑瞬间被更大的图谋所碾碎，“一个运气好些、感知异于常人、或许有点小聪明的小家伙罢了。那种铁盒，多半是古代某种特殊炼器手法失败的残次品，或者封印了早已失效的废弃之物，材质特殊些，坚硬些，也仅此而已。至于那点异常的满足感…低阶修士见识浅薄，捡到点自认为的便宜便欣喜若狂，也是常事。”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下方，但已完全忽略了林风的存在，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关注从未发生过。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最后那件压轴宝物上，虽然自己不打算竞拍，但观察谁是得主，分析其背景目的，也是他习惯性的情报收集。
那名青云宗小子已经完成了交割，抱着那黑铁盒，在一片看傻子般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坐回了原位，还时不时宝贝似的摸一下怀里的铁盒，那副模样，引得旁边几人掩嘴偷笑。
墨尘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这一幕，没有激起丝毫波澜，甚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轻蔑。蝼蚁的喜悦，总是如此廉价和可笑。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阴影中的一名随从传音道：“留意三号包厢和七号包厢的客人，查清他们的底细。”
“是，少主。”一名黑袍随从低声领命，身形如同融化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雅间内。
墨尘则重新闭上双眼，指尖的轻叩节奏不变，心中开始反复推演不久后与玄虚子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思考着如何能获取更多关于青云宗护山大阵的薄弱点信息、各位长老的动态，以及…那个被吴天多次提及、疑似身怀某种诡异吞噬体质、名叫林风的雪剑峰弟子…
这才是他值得关注的目标。吴天传来的信息虽然语焉不详，但“吞噬”二字，足以引起他极大的兴趣。
至于楼下那个买了铁盒的炼气期小子？不过是喧嚣会场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一个或许有点小运气但终究难登大雅之堂的滑稽角色。他的命运，早已被注定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之中，渺小得不值一提。
“混沌噬灵体…苏清寒…呵呵…”墨尘的指尖停顿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而贪婪的光芒，“一切都将归于黑煞…归于蚀天君大人…”
他的全副心神，早已被宗门大计和真正的目标所占据。那个花费十块灵石买走“废铁”的小插曲，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真正荡起，便被他抛诸脑后。
他绝不会料到，今日这份源于绝对自信和对大局的专注而产生的忽视，未来将会成为他完美布局中一个致命的裂痕。那个被他视为尘埃、不屑一顾的炼气期小子，用十块中品灵石看似儿戏般买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足以撼动他整个世界的巨大变数。
而此刻的林风，正强压着心中的狂喜和激动，一边假装关注着最后的压轴拍卖，一边用全部心神感知着怀里那沉重冰凉的铁盒，对来自高处的、短暂停留后又彻底移开的目光，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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