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后,荒原的天空并未恢复清明,反而呈现出一种更加浑浊的铅灰色,仿佛凝固的污血。
林风和洛雪穿行在一片由风化岩柱组成的“石林”中。这些岩石经过千万年风沙侵蚀,形态诡谲,如同无数沉默的鬼怪,在昏暗的光线下投出扭曲变形的影子,使得本就难行的道路更加扑朔迷离。
“这地方,连个正经路都没有。”林风一边用神识探路,一边抱怨。他的“老木”人设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懒得维持了,反正除了洛雪没别人。
洛雪走在他侧前方半步,冰眸始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她的方向感极好,总能在一片混沌中找到相对正确的路径。
“按地图和之前打听的,穿过这片石林,再往西北方向走两三日,应该能看到‘黑煞河’的故道。沿河床走,是相对安全的路线。”洛雪轻声说道,手中拿着一枚记录了简陋路线的玉简。
正说着,前方石林深处,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夹杂着虚弱的呻吟。
两人脚步一顿,对视一眼,悄然循声摸去。
在一根格外粗大、中空如屋的岩柱底部,他们看到了令人心酸的一幕。
岩柱内部空间不大,地上铺着些干草和破烂兽皮,勉强算是个栖身之所。此刻,里面蜷缩着四五个人,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气息奄奄。一个头发花白、瘦得脱了形的老妇人,正抱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同样瘦小得可怜的小女孩,女孩双眼紧闭,脸颊有不正常的潮红,正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旁边一个断了条腿、用木棍固定的中年汉子,正试图用一块破瓦片,从岩壁渗出的浑浊水渍里接取一点点水分,去湿润小女孩干裂的嘴唇。另外两个半大少年,也是皮包骨头,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到林风二人突然出现,岩柱内的人先是一惊,随即那断腿汉子挣扎着抓起身边一根削尖的木棍,挡在老妇人和孩子身前,眼中满是惊惧和绝望,嘶声道:“你们……你们是谁?这里什么都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长期营养不良和恐惧导致的颤抖。
林风连忙摆手:“别怕,我们不是坏人,路过而已。”他目光扫过几人,尤其是在那咳嗽不止的小女孩身上停留,眉头紧皱,“这孩子病得不轻。”
那老妇人抬起浑浊的泪眼,哀求道:“好心人……行行好,救救我孙女吧……她发烧三天了,咳血……再不吃药,就……就……”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抱着孙女,老泪纵横。
洛雪已经走上前,不顾那断腿汉子警惕的目光,蹲下身,伸手搭在小女孩滚烫的额头上。精纯的冰系灵力温和地探入,片刻后,她收回手,对林风微微摇头:“风寒入体,兼之长期饥饿虚弱,肺部已有损伤。需对症丹药调理,补充元气。”
林风二话不说,从储物袋里拿出几瓶普通的疗伤、祛寒、补气的丹药——都是他在青云宗时准备的“大路货”,品质一般,但对凡人或者低阶修士来说已是救命良药。又取出一些干净的清水和易于消化的干粮。
看到丹药和食物,岩柱内几人的眼睛瞬间亮起了微弱的光芒,那是求生的本能。断腿汉子手中的木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谢谢!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老妇人也抱着孙女,泣不成声。
林风扶起断腿汉子,沉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弄成这个样子?”
断腿汉子,自称姓张,原本是北边一个叫“苦泉村”小聚居点的村民。苦泉村靠着一眼微弱的灵泉和采集一种耐旱的“沙棘果”为生,虽不富裕,但也勉强能活。
“都是那该死的‘血税’!”张姓汉子咬牙切齿,眼中燃起恨火,“以前每个月,村里凑些灵石或者药材,也能勉强应付过去。可上个月,血狼帮的人来了,说灵石不行,药材折价太低,必须按人头交精血!我们村修为最高的村长才炼气六层,哪里经得起抽?全村老小,差点被抽死!”
他指着自己断掉的腿:“我不服,顶了一句,就被打断了腿……村长为了护着我们,被多抽了十滴精血,当场就……就没了……”汉子声音哽咽。
老妇人接着哭诉:“村子待不下去了,血狼帮说我们村是‘劣等血源’,要抓我们去‘泣血谷’挖矿抵债……我们几个老弱病残,偷偷跑了出来,一路上躲躲藏藏,吃的喝的都没了……玲儿她爹娘,为了引开追兵,也……也回不来了……”她看着怀里咳嗽的孙女,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两个半大少年,是村里其他家的孩子,父母同样遭了难。
林风和洛雪默默地听着。这又是一出被血税逼得家破人亡的惨剧。和之前遇到的矿奴、寨民不同,这次是更底层的、几乎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聚居点村民。连这样的群体都不放过,血狼帮的贪婪和残忍,可见一斑。
“那你们打算去哪?”林风问。
“不知道……”张姓汉子茫然摇头,“听说南边有宗门的地盘,不收血税……可我们这样子,怎么走得到?怕是没到地方,就……”他看了看咳血的小孙女和虚弱的老母亲,绝望地低下头。
林风和洛雪一时无言。他们有能力救一时,却救不了一世。这茫茫荒原,危机四伏,带着这样一群老弱病残,根本走不出去。
最终,洛雪用冰系法术在岩柱深处凝聚了一个小小的、可持续数日的冰室,里面温度适宜,且有干净的冰露凝结。林风留下了足够他们支撑半个月的丹药、食物和清水,又详细告知了南下的方向和可能遇到的危险点。
“这些丹药省着点用,尤其是给孩子。顺着这个方向,尽量白天躲藏,晚上赶路,避开有血狼帮标记的地方。”林风叮嘱道,“能不能活下去,看你们的造化了。”
张姓汉子带着家人,又是千恩万谢。那叫玲儿的小女孩服了药,咳嗽稍微平复,烧也退了些,昏昏沉沉地睡去前,用微弱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叔叔……姐姐……”
离开那根承载着绝望与微末希望的岩柱,林风和洛雪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这一路上,他们听到了太多关于血税的控诉,见到了太多被其摧残的生命。它就像一张无形而血腥的大网,笼罩着整个乱石荒原及周边区域,将无数修士和平民的生机一点点抽干,滋养着血狼帮和那个高高在上的血老怪。
“精血税……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盘剥了。”林风走在昏暗的石林中,声音低沉,“这是在断绝根基,是在把所有人当成可以再生的‘血材’。长此以往,这片土地上,将再无生机,只有被圈养等待收割的行尸走肉。”
洛雪默然片刻,道:“邪道损人利己,终非长久。然其势已成,非一人之力可挽。我等此行,当以寻找混沌石为首要。唯有姬瑶前辈恢复,方能应对蚀天君之患,或可间接动摇此等邪魔根基。”
道理林风都懂,但亲眼见到那些惨状,心里那团火还是烧得难受。
“妈的,等小爷我找到石头,修为大涨,迟早回来跟这血老怪算总账!”他恨恨地踢飞脚下一块石子。
石子撞在远处的岩柱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这片石林也在无声地哭泣。
越往前走,石林渐渐稀疏,前方隐约传来流水的声音——虽然那声音沉闷而浑浊,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污血。
黑煞河故道,快到了。
而乱石城,那座建立在无数血泪之上的罪恶之城,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点点逼近。虽然路途尚远,但其投下的巨大阴影,已让这荒原的风,都带上了铁锈与绝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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