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既生,虽只一缕虚无,却让这冰冷的竹棚有了一丝微弱的“活气”。那火焰安静地舔舐着黑竹柴薪,不急不躁,柴薪边缘泛着暗红,并未迅猛燃烧,而是在一种奇异的低温下缓缓释放着某种精纯的能量,融入那虚无火苗之中。
玉笋正凝神体悟这“心火”与“薪柴”之间的微妙平衡,一阵窸窣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老樵夫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肩上依旧空空,只随手将几样东西丢在灶边。
那是几株沾着泥土、其貌不扬的草药,根须蜷曲,叶片枯黄,看起来与山间寻常野草无异。另有一小袋灵谷,颗粒干瘪,灵气黯淡。
“用这个,熬一锅‘安魂粥’。”老樵夫声音沙哑,语气不容置疑,“粥成之时,需有五色光华流转,五味均衡内蕴。少一色,缺一味,便是废品。”他说完,也不解释那几样草药的名称与效用,更不提火候时辰,径直走到一旁,靠着一根粗竹坐下,闭目养神,仿佛接下来的事情已与他无关。
玉笋默默拾起那几样“食材”。入手冰凉,灵气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她走到悬壶灶前,看着灶膛内那缕稳定燃烧的虚无之火,心神沉静下来。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仔细感知着那几株草药。指尖触及叶片,一股极淡的苦涩味仿佛透过皮肤直接传入识海;根须则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土腥气;那干瘪的灵谷,隐隐散发着近乎消亡的、最本源的谷物醇香。
五味……五色……
她回想起劈柴时领悟的微控之力,心中渐渐明了。这熬粥,绝非寻常烹饪,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锤炼”与“调和”。
她取来清水,并非直接注入灶上的陶釜,而是先以自身微弱的冰焰之力将其稍稍浸润,感知着水质的细微变化。随后,她将灵谷投入,指尖在谷粒上轻轻拂过,一丝极其温和的业火“意蕴”透过同息周天,借自玄真子那缕共鸣的心火,缓缓渡入,唤醒其内里沉寂的生机。
谷粒在清水中微微震颤,表面那层黯淡开始剥落,露出内里温润的玉色。
接着是处理草药。她不用刀切,而是以指为刃,蕴含着一丝冰焰微力的指尖轻轻划过草叶、根茎,顺着它们天然的脉络将其分开,最大限度地保留其完整的“气”。苦涩、土腥、微甘、淡辛……几种截然不同的药性气息开始在空中弥漫,却又被悬壶灶那无形的场域约束在一定范围之内,不曾散逸。
陶釜置于灶上,受那虚无之火灼烧,釜壁渐渐温热。玉笋将处理好的灵谷与草药依次放入,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她全副心神都沉浸其中,感知着釜内每一分温度的变化,每一种药材气息的融合与冲突。
时间一点点过去,釜内开始泛起细小的气泡,药香与谷香开始交织。玉笋的神情专注至极,额角再次渗出细汗。她时而引动一丝微不可查的寒气,瞬间平复釜内即将沸腾的滚烫;时而又借来一缕心火的“暖意”,催发某种药性的析出。
她仿佛又回到了她那小小的佛骨灶台前,但此刻所行之事,远比烹制素斋精深玄妙。这已不是在制作食物,而是在进行一种“药膳炼源”,是以自身为媒介,调和外物,炼化生机。
“小尼姑,”闭目养神的老樵夫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你这粥要是熬糊了,就把你那相好的当柴烧了吧,我看他底子不错,耐烧。”
玉笋手下动作未有丝毫停顿,连眼神都未曾偏移,只淡淡回了一句:“他若成柴,火候怕是不易掌控。”
老樵夫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玉笋不再理会外界,全部心神都系于那釜渐渐浓稠的粥液之中。五味的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五色光华隐而不发,需要在最终成粥的刹那完美显现。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佛骨素斋”的理解,正在这口悬壶灶前,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悄然蜕变。那不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或蕴含佛力的灵食,而是真正触及了“调和阴阳,化生造化”的边缘。
釜中粥液翻滚,颜色变幻不定,气息时而冲突,时而融合。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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