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彻底恢复了死寂,连那规律的、不像鸟鸣的“笃笃”声也消失无踪。方才影狩来袭时激荡的杀意与能量余波,已被这片古老竹林无声地吸纳、抚平,只剩下悬壶灶中那缕虚无之火燃烧时发出的、几近于无的细微嗡鸣。
玉笋站在原地,并未立刻去查看玄真子的情况,同息周天传来的平稳气息让她心下稍安。她目光如冰,缓缓扫过影狩退走的方向,以及更远处幽暗的竹林。那魁梧影狩头目最后惊骇的眼神,以及“冰火劈柴指”带来的战果,并未让她产生丝毫得意,反而让她对自身力量的认知更为清晰,也对“影”组织的难缠有了更深的体会。这只是暂时的击退,绝非终结。
她走到悬壶灶边,添入几根劈好的黑竹柴薪。柴薪在虚无之火下缓慢而稳定地释放着能量,维持着那缕“心火”的燃烧。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准备回到竹棚旁继续守候。
然而,就在她目光掠过老樵夫之前靠坐的那根粗竹时,动作微微一顿。
那里,空空如也。
老樵夫不知何时已然离去,悄无声息,如同他每次出现时一样突兀。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交代下一步该如何,甚至没有对刚刚结束的战斗有任何评价,仿佛他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指出“劈柴搭棚”的要求,以及告知“地脉熔心火”这个缥缈的目标。
玉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这位神秘的前辈,行为莫测,其目的难明。是友是敌,至今难以断言。但他留下的信息,是目前唯一的指引。
她走到那根粗竹旁,仔细查看。竹身黝黑,布满天然纹路,并无任何特异之处。地面上,也只有老樵夫坐卧时留下的些许压痕,以及……
她的目光定格在压痕边缘,一处略微翻起的泥土下,似乎掩埋着什么非竹非石的东西。
她蹲下身,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薄土。触手所及,是一块质地粗糙、未经鞣制的兽皮,边缘不规则,约莫巴掌大小,颜色灰褐,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
将兽皮取出,拂去上面的尘土。皮子很薄,却异常坚韧,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土腥与某种未知草木的气息。皮子的一面空白,另一面,则用某种焦黑的木炭,勾勒出简略却清晰的线条。
是一幅地图。
线条勾勒出山峦、河流的走向,虽然粗犷,但关键的地形特征标注得十分明确。一条蜿蜒的曲线代表他们目前所在的“黑竹海”,从黑竹海延伸出去,跨越一片标注着“流沙河”的宽阔水域,最终指向一片用醒目的叉形标记强调的区域,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焚天谷。
而在代表“流沙河”的图案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笔迹与“焚天谷”三字同源,显然是老樵夫所留:
“欲得熔心火,先过流沙河。撑船的驼子,欠我一壶酒。”
玉笋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片刻。“撑船的驼子”,几乎明指薛驼子。而“欠我一壶酒”,则像是一句接头暗号,亦或是某种交易的凭证。这进一步印证了老樵夫与悬壶一脉,与薛驼子之间,存在着极深的渊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兽皮地图粗糙的边缘,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前行的路线与可能遇到的艰险。流沙河,听其名便知非是善地;焚天谷,更是需要“地脉熔心火”这等霸道之物的地方,其环境之酷烈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她准备将地图收起时,指尖在兽皮背面的边缘处,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皮质的滞涩感。
她将兽皮翻转过来。
背面,靠近右上角的空白处,有一个淡淡的、几乎与兽皮颜色融为一体的印记。那印记并非绘制,更像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烙印上去的,颜色极浅,若非她感知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印记的形态,是一个结构古怪的符号,线条扭曲,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玉笋瞳孔微缩——这个符号,她见过!在之前与“影”组织交手的过程中,曾在某些被击杀的影狩贴身物品上,发现过类似的、但更为清晰的标记!
这是一个简化的、或者说是某种特定派系的“影”字标记!
地图背面,为何会有“影”组织的标记?
是老樵夫无意中得来,并未察觉?还是他故意留下,作为一种警示?亦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一个由“影”组织布下,假借老樵夫之手,引导他们前往某个特定地点的圈套?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心头,让前路显得更加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老樵夫的真正目的,“影”组织的触角延伸之广,薛驼子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
玉笋沉默地将兽皮地图小心折好,放入怀中贴身收藏。无论这是指引还是陷阱,是目前唯一明确的路径。玄真子体内那簇微弱的心火等不起,糖霜琥珀的反噬与冰火源种的隐患更等不起。
她回到竹棚边,看着玄真子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痛楚残留的侧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无比。即便前路是龙潭虎穴,是十面埋伏,她也必须去闯。
目光扫过棚边那些劈砍整齐的黑竹柴薪,一个念头浮现。她再次拿起柴刀,选了几根粗细适中、质地最为坚韧的黑竹,开始削砍加工。她要将这些黑竹,制作成一个足够结实、能够舒适背负玄真子长途跋涉的背架。
刀锋划过竹身,发出沙沙的轻响。她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一如之前劈柴之时。
夜色渐深,竹海中,只剩下她忙碌而孤寂的身影,以及那悬壶灶中,照亮微小范围、也照亮前路艰险的,一缕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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