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一道命令：锄奸！
十名死士的身影彻底融入密道的黑暗，仿佛被巨兽吞噬。洞穴内，失去了那微弱却坚定的行动声响后，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寂静。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压，是弓弦拉满后的紧绷。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焦虑，每一个还醒着的人，都在侧耳倾听，无论是期待洞外的动静，还是警惕洞内的异响。
方腊依旧维持着靠坐的姿势，双目紧闭，面色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他仿佛老僧入定，与周遭的景象格格不入。但一直侍立在侧的庞万春却敏锐地察觉到，圣公那看似放松的姿态下，是每一根神经的高度警觉。他甚至能看到方腊置于膝上的手指，在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着，而那看似闭合的眼睑下，眼球偶尔会快速转动一下。他的耳朵，更像是最灵敏的探针，在捕捉着洞穴内每一点风吹草动——远处伤兵压抑的呻吟，近处士卒不安的翻身，火把燃烧的噼啪，甚至……是某些角落里，那不易察觉的、带着别样用心的细微声响。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沙地上爬行。子时将至，正是夜色最浓、人最为困顿之时。
突然，一直如同石雕般的方腊，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冰封般的冷静和洞彻一切的锐利。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冷电，瞬间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锁定在洞穴东侧，那个由钱振鹏及其核心心腹占据的角落。就在刚才，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刺耳的“噌”声，钻入了他的耳膜——那是金属与粗糙岩石表面快速摩擦时发出的异响！绝非正常休息、整理装备或无意碰撞所能产生！
几乎在方腊睁眼的同时，庞万春也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无需言语，长期的并肩作战让他们拥有了超乎寻常的默契。他也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钱振鹏手下那个名叫王癞子的什长（正是白天分发饮水时眼神游移那人），此刻正背对着大多数人，假借整理身下铺着的干草，一只手却探入草堆深处，肩膀肌肉微微绷紧，那动作……分明是在反复确认、调整着某种藏在里面的、长条状硬物的位置！是兵刃！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信息：内奸，要动了！他们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已经按捺不住！是因为白天的巡视和暗中监视让他们感到了危险？还是因为他们本就计划在官军总攻前，或者像现在这样，在外部可能出现混乱（夜袭若成功）的时机里应外合？无论如何，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抢先动手！
方腊不再犹豫。他抬起右手，看似随意地拂过自己胸前的绷带，手指却极其隐晦地做出了一个切割的动作——那是他们早年军中约定，代表“清除”、“铲除”的绝密暗号！
庞万春看到这个手势，眼中最后一丝迟疑瞬间被狂暴的杀意取代。他重重地、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他没有立刻暴起，而是如同慵懒的猛虎般，缓缓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背和臂膀，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这个动作看似寻常，实则是在麻痹目标，并借着身体的掩护，向他早已安排好的、散布在周围阴影中的六七名绝对核心的老兄弟，传递了准备动手的信号。
方腊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暂时压下了胸腔因紧张和旧伤而翻涌的气血，也压下了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演习，不是筹划，而是他穿越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关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生死存亡的决断！这道命令一下，便再无转圜余地，必将见血！这不再是内部的思想整合或士气鼓舞，而是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清洗！
他的脸色肃穆如铁，目光扫过已经如同鬼魅般悄然聚集到身边的庞万春和那几名眼神凶悍、肌肉紧绷的老兵。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寒风，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却又清晰地传入他们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冰冷的判词：
“庞万春听令！”
“末将在！”庞万春单膝跪地，头颅低垂，但回应声却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充满了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即将爆发的杀意。
“钱振鹏及其核心党羽，”方腊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地面，“勾结外敌，图谋不轨，证据确凿！其行可诛，其心当灭！”
他略一停顿，让那冰冷的杀意渗透进每个人的骨髓，然后斩钉截铁地吐出最终指令：
“我命令你，即刻率队，将其一举拿下！若遇抵抗……”
方腊的眼中寒光爆射，语气森然如万载寒冰：
“格杀勿论！”
“谨遵圣公令！”庞万春和几名老兵同时低吼回应，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金铁交鸣之音。他们眼中燃烧着被背叛激起的熊熊怒火，以及对这道命令的绝对服从。
“记住，”方腊最后叮嘱，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要快！如雷霆击顶，不容其反应！要狠！如秋风扫叶，不留后患！不必审问，不必当众宣扬其罪状！我要的，是结果！要用他们的血，立下规矩，告诉这洞内所有人——”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片黑暗的角落，声音冰冷刺骨：
“背叛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是！”庞万春不再多言，猛地起身。他不再掩饰，整个人如同一柄瞬间出鞘的绝世凶刃，杀气冲天！他朝着那几名同样蓄势待发的老兄弟猛地一挥手！
下一刻，七八条黑影如同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毒蛇，骤然暴起！他们分工明确，两人直扑似乎还在假寐、但身体已然紧绷的钱振鹏，另外几人则如同猎豹般冲向王癞子等几个已被锁定的核心党羽！动作迅捷、狠辣、无声，却带着一股决绝的、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
方腊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向外突围，不是向内安抚，而是——
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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