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种感觉确实挺微妙的,就像是你明明只想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结果有人硬是把你以前的社死现场搞成了4K高清直播。
事情得从这连着五个晚上说起。
七个小萝卜头,像是约好了似的,每晚都在梦里跟我“面基”。
在他们的梦境版本里,我是一个站在灶台边的高个子男人,没脸,五官糊得像打了十层马赛克。
我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弯腰,往灶膛里填柴火。
等到火苗子“呼”地一下窜起来,这帮孩子就会在一阵并不存在的“啪、啪、啪”三声轻拍里惊醒。
说实话,这要是放在恐怖片里,高低得是个boSS出场的前奏。
叠梦师共枕这丫头最先品出了不对劲。
她把那七个孩子的梦境记录摊在桌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些孩子都是新来的,连我的名字都没听过,更别提知道我生前还是个“会烧火的爷爷”。
这根本不是记忆回放,这分明是服务器数据溢出,这帮孩子的天线太灵,直接连上了我这个地脉里的“云端”。
为了验证猜想,她把那个叫阿竹的小丫头叫到了灶房。
这孩子才十岁,胆子小得像只鹌鹑,但直觉准得吓人。
“摸摸看。”共枕指着冰凉的灶壁。
阿竹伸出小手,贴在那块被烟熏得漆黑的青砖上。
也就十来分钟,这丫头突然眼圈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姐姐,他好冷啊……但他憋着,不想让人知道他冷。”
我趴在地底下的根须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孩子的感知开了挂吧?
那是我刚进病院的第一个冬天,暖气管道爆了,我为了守着那点还没灭的火种,硬是在灶台边冻了一宿。
那种寒意不是身体上的,是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绝望。
共枕眼里的光瞬间亮了,她迅速把脑波切进去,果然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频率稳定的震动。
那不是孩子的脑波,那是地底下树根与泥土摩擦出的回响——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呼吸声。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小满耳朵里。
这小子现在的行动力简直是特种兵级别的,带着人就把惊云之前埋陶片的那七个点给刨了一遍。
这一刨,还真让他挖出了我当年的“黑历史”。
在惊云做的标记底下,那些原本绝缘的土壤层里,电阻低得离谱。
小满从配电房那堆发霉的旧图纸里翻出了线索——那是一张我当年手绘的逃生路线图。
图上用红笔标着几条“心跳线”,那是我用废弃电线偷偷把各个关键点串联起来的,本来是为了防老鼠咬断电缆做的备用回路。
谁能想到,二十年过去了,绝缘皮早就烂光了,但我种下的那些植物根系,顺着铜丝疯长,硬生生把这玩意儿包裹成了天然的生物导线。
“怪不得。”小满手里攥着一截裹满根须的朽烂铜线,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醒了谁,“老陈这是早就在教这块地怎么记住人呢。这哪是电线,这是神经网啊。”
当天夜里,共枕搞了个大动作。
她让阿竹带着另外四个感觉敏锐的孩子,围坐在灶台边,手拉手搞了个“局域网联机”。
午夜十二点,这五个孩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
那眼珠子里没有睡意,只有一种诡异的清明。
他们齐刷刷地转头,指着院子中央那口老井,异口同声地说:“他让我们看井。”
大伙儿举着手电筒冲到井边。
雨后的井水满得快要溢出来,水面平得像面镜子。
我叹了口气,心说藏不住了。
手电筒的光束打在水面上,倒映出来的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慈眉善目的“地仙爷爷”,而是一个满脸血污、眼神里透着惊恐和疯狂的年轻人。
那是我二十七岁刚逃出病院那天晚上的样子。
狼狈、狰狞,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磨尖的玻璃片,浑身都在抖。
现场死一样的寂静。摇芽捂住了嘴,似乎怕这副尊容吓坏了孩子。
但阿竹没有退缩。
这小姑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水面,把那个破碎的倒影搅得粉碎。
“原来他也怕过啊……”阿竹带着哭腔,却笑了一下,“这么怕,可他还是回来了。”
这一句话,把我这颗已经成了地脉意识的心,烫得滚热。
我不需要被塑造成金身泥胎的神像,我只需要他们知道,我也曾是个在泥潭里挣扎的凡人。
后半夜,人群散去,只剩共枕一个人守在灶台边。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掌心微微发热。
低头一看,灶膛里原本冷却的白灰,正像被一只看不见的蚂蚁大军搬运着,缓缓隆起,拼出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
“别怕小孩看见我——他们看得最真。”
共枕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南墙。
月光下,那道属于我的影子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浓重,仿佛吸饱了墨汁,正努力想要从二维的平面里挣脱出来。
“知道了。”她眼眶含泪,冲着墙壁轻声说,“我们会教他们认出你。不光是认出这个影子,还要认出你当初是怎么一步步爬回来的路。”
就在这温情脉脉的档口,一阵极其细微的震颤从大地深处传来。
这震动不是冲着我来的,也不是冲着病院来的,它源自更远的地方——那是暴雨冲刷过后的野人山深处,像是有什么沉睡了百年的东西,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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