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贩卖吃食和杂货的喧嚣区域，拐进一条稍显安静的岔路，这边多是些卖绣品、布匹和女子用物的小摊。
光线被两侧的屋檐遮挡，显得柔和了许多，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染料和丝线特有的气味。
一个老妇人守着的绣品摊子吸引了苏月璃的目光。
摊子上铺陈着各色手帕、香囊、扇套等小物，虽无华贵料子，但绣工颇为精细，花样也清新别致。
“婆婆，这些是您自己绣的？”苏月璃蹲下身，拿起一方素白锦缎的手帕，指尖抚过上面用银线勾勒出的几枝疏淡墨梅，语气带着欣赏。
老妇人见有客问询，连忙点头，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
“是哩，老婆子眼神还行，闲着就绣些贴补家用。姑娘好眼力，这墨梅样子是照着后院那株老梅描的，费了不少功夫哩。”
苏月璃将手帕递给身旁的沈嫣：“嫣儿，你看这梅花，可还入眼？”
沈嫣接过，入手是锦缎微凉的滑腻触感。
她低头细看，那墨梅绣得极有风骨，枝干遒劲，花瓣疏落，银线在素白底子上泛着含蓄的光泽，清冷孤傲，竟与她平日的心境有几分暗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花瓣的轮廓上轻轻描摹，目光流连，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喜爱。
林晚也凑过来看，嘟囔道：“这花黑白的，没有颜色，不好看。”她更喜欢旁边那些绣着大红牡丹或是五彩鸳鸯的鲜亮帕子。
苏月璃闻言，轻轻点了点林晚的鼻尖，笑道：“各花入各眼，这墨梅清雅，正配你师姐的气质。”
她说着，又看向沈嫣，见她仍是低头瞧着那方帕子，便柔声问，“喜欢吗？”
沈嫣这才回过神，抬起头，对上苏月璃含笑的眼眸，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却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苏清寒，脸颊微微发热。
她捏着帕子的手指收紧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嗯，绣得很好。”
“那便买下。”苏月璃笑意更深，爽快地付了钱，又对老妇人道，“婆婆，劳烦再拿一方绣着兰草的。”
老妇人连声应着，手脚麻利地又取出一方湖蓝色的手帕，上面用浅碧色丝线绣着几丛幽兰，同样清雅。
苏月璃将墨梅手帕塞到沈嫣手中，自己拿了那方兰草帕子。
“往后用帕子时，便想起今日了。”她语气轻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沈嫣握着那方微凉柔软的锦帕，感受着上面精细的刺绣纹路，心里有种奇异的充实感。
她小心地将帕子折好，想要放入袖袋，动作间却比平时多了几分轻柔，仿佛怕弄皱了那上面的梅花。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拂动了摊子边悬挂着的一串以细线系着的、小巧玲珑的彩色绣球流苏。
那流苏是用各色零碎绸布扎成，不过指甲盖大小，却色彩斑斓，随风轻晃，煞是可爱。
林晚立刻被吸引，“哇”了一声，伸手就去够。
沈嫣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摇曳的彩色小绣球吸引。
阳光透过屋檐的间隙，恰好落在那一串流苏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一小片被捕捉的彩虹。
她的视线跟着那晃动的色彩移动，唇角无意识地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清澈的眼眸里映着那点点斑斓，流露出几分纯然的欣赏。
苏月璃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心中莞尔。
她伸手解下那串彩色绣球流苏，递给沈嫣：“这个也拿着吧，挂在剑穗上，或是系在腰间，看着也活泼些。”
沈嫣看着递到眼前的、还在微微晃动的彩色流苏，愣了一下。
这东西……实在与她平日清简的风格不符。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着苏月璃温柔鼓励的眼神，还有那流苏实在灵动可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迟疑地伸出手，接过那串小绣球。冰凉的丝线触感，和那轻飘飘的重量，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她拿着流苏，有些无措，不知该放在哪里。苏月璃轻笑，接过流苏，俯身，轻轻将其系在了沈嫣腰间束带的环扣上。
动作间，发丝偶尔扫过沈嫣的手背，带来微痒的触感。
系好后，苏月璃退开一步，打量着。
那串色彩明快的小绣球垂在沈嫣淡青色的衣裙边，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果然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冲淡了她身上那份过于沉静的气质。
“好看。”苏月璃满意地点点头。
沈嫣低头，看着腰间那抹跳跃的色彩，手指轻轻碰了碰，绣球轻轻转动。
她抿了抿唇，脸颊有些发热，心里却并不讨厌，反而觉得……似乎也不错。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师尊的目光似乎在那串彩色的流苏上停留了一瞬。
林晚也拍手笑道：“师姐戴着这个，像……像花蝴蝶！”她词汇有限，想不出更恰当的比喻。
沈嫣被她说得耳根更红，嗔怪地看了林晚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显得眼波流转，带着一丝罕见的娇嗔意味。
苏清寒在一旁，将小徒弟这细微的神态变化、那无意识摩挲绣帕的动作、以及面对彩色流苏时那一闪而过的喜爱与羞怯尽收眼底。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向来淡漠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光。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侧过头，看向巷子另一端被阳光照亮的出口，仿佛那里的光景更值得关注。
只是在她转身，率先向巷口走去时，那平淡无波的声音随风传来，清晰地落入身后三人的耳中：
“走吧，日头偏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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