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多维牢笼，薪火初燃
冰冷的宣告如同无形的镣铐，锁死了“溯源号”周围的每一寸空间。战舰引擎的轰鸣在骤然“凝固”的虚空中显得苍白无力，常规跃迁和“秩序航道”的入口都消失在无法解析的强干涉场之后。舷窗外，“共鸣回廊”遗迹的光芒被一层迅速弥漫的、仿佛磨砂玻璃般的扭曲“光膜”遮蔽、淡化，最终只剩下朦胧的轮廓。
他们被困在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测试区域”中。
“‘秩序干涉场’强度还在上升！”琳的声音带着竭力抑制的颤抖，“它不仅在封锁空间，还在……缓慢地‘修改’这片区域的局部物理常数！引力、光速、电磁作用力……都出现了极其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漂移’！”
“这是要把我们放进一个可调控的‘实验沙盒’里……”墨衡盯着疯狂跳动的数据，脸色发青，“那个‘系统’……它要把这片空间，变成一个可任意调整参数的‘培养皿’或‘测试平台’！我们就是里面的‘样本’！”
“检测到多个高能量信号源正在生成！”凯恩的警告声紧随其后。屏幕上，围绕着“溯源号”，数十个光点凭空浮现，迅速凝聚、塑形。不是之前遭遇过的“逆流衍生物”，而是更加规则、更加“标准化”的形态——有的像棱角分明的多面体，散发着冰冷的光泽；有的如同流线型的金属巨兽，表面流淌着诡异的能量纹路；甚至还有几艘风格与“共誓之钟”遗迹和“逆流”都截然不同的、带着某种异星文明特征的破损战舰残骸，被无形的力量“拼凑”起来，重新“点燃”了引擎！
“‘测试单位’……投放完成。”冰冷的系统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没有情感，只有陈述，“测试内容一：多重环境适应性。环境参数将在三百秒后开始周期性随机波动，波动范围：基础物理常数±5%。请生存。测试内容二：危机决策能力。测试单位将根据预设行为逻辑发起攻击。请应对。测试内容三：秩序网络抗压极限。‘秩序干涉场’将模拟不同强度的‘逆流污染’与‘逻辑断层’，请维持载具内部秩序稳定。”
“测试……开始。”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整个被封锁的空间仿佛“活”了过来！
首先是环境的剧变。周围的“光膜”骤然亮起刺目的、不断变幻的诡异色彩，重力时而骤增数倍，将人死死压在甲板上，时而几乎消失，让未固定的物体漂浮起来。温度在冰点与酷热之间疯狂摇摆。更可怕的是，舰载武器的能量射束轨迹开始出现难以预测的偏折，护盾的能量消耗率也变得极不稳定。
紧接着，那些投放的“测试单位”动了。棱角多面体射出分解物质与能量的暗色光束，金属巨兽以违背常理的敏捷扑向战舰，异星战舰残骸则释放出各种未知的、带有强烈干扰特性的能量场。
“所有人员固定自身！开启环境适应协议！护盾频率动态调整！武器系统采用手动瞄准，预判弹道偏移！”苍溟的声音在剧烈颠簸和刺耳警报中炸响。他死死抓住控制台，强迫自己忽略生理上的不适，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环境变化的潜在规律和测试单位的攻击模式。
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在极端恶劣、规则被随意篡改的环境下，进行的生存能力与应变能力的极限考试！
“溯源号”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开始了疯狂的挣扎。护盾能量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又在环境参数突变时诡异地回升少许。炮手们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摒弃了自动瞄准系统，凭借经验和直觉，将一道道净化光束射向那些轨迹诡异的敌人。工程团队在颠簸的通道中爬行，拼命稳定着因环境突变而频频告警的各处系统。
“墨衡！尝试分析环境参数波动规律！琳！找出那些测试单位的逻辑漏洞或能量节点！”苍溟一边协调全局，一边将自己那被“旧印”强化过的感知延伸出去，试图捕捉这片被强行“定义”的空间中，那冰冷“系统”施加的“规则”本身是否存在“缝隙”或“延迟”。
他发现，环境参数的波动虽然看似随机，但其转换的“节点”和“强度范围”似乎遵循着某种极其复杂的、但并非无迹可寻的数学序列。而测试单位的攻击模式，虽然凶悍，却都严格遵循着某种预设的“行为树”，缺乏真正生物或高阶AI的临场应变能力。
“它们在‘收集数据’！”苍溟猛地醒悟，“测试我们的极限，记录我们的反应模式，分析我们的技术特点，特别是……我身上这种与‘旧印’相关的秩序特质在不同压力下的表现！”
这个认知让他不寒而栗，但也点燃了抗争的怒火。不能被当成小白鼠一样观察、记录、然后判定“不合格”！
“所有人注意！不要按照常规方式应对！制造‘意外’！打破它们的‘行为逻辑’预期！”苍溟吼道，“墨衡，预测下一个环境参数突变节点和类型，提前三秒通告全舰！琳，找出测试单位能量供给与‘秩序干涉场’的耦合点，尝试用低强度、特定频率的秩序共鸣脉冲进行干扰！凯恩，组织小规模、高风险的主动出击，目标是打乱它们的攻击节奏，而不是歼灭！”
命令被迅速理解并执行。当重力即将再次骤增时，战舰提前调整姿态，利用突然增强的引力进行了一次违反常规的锐角转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数道预判轨迹的攻击。当测试单位的能量场与干涉场耦合点被短暂的秩序脉冲干扰时，几台金属巨兽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协调紊乱。凯恩亲自带领一支敢死队，驾驶修复的穿梭艇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自杀式冲锋，虽然损失了一艘艇，却成功将两台多面体测试单位引向了异星战舰残骸的火力范围，引发了它们之间的短暂误伤。
“溯源号”的应对开始变得“难以预测”，数据流开始出现“噪声”。冰冷“系统”的广播沉默了片刻，随即环境参数波动的频率骤然加快，测试单位的攻击也变得更加狂暴和协同，甚至开始出现简单的战术配合。
压力在飙升。战舰护盾再次濒临过载，多处舱室因环境突变而受损，人员伤亡开始出现。
但苍溟的眼神却更加锐利。他感觉到，随着他们展现出更强的“异常”和“韧性”，那个“系统”施加的“规则”本身，也在进行着微不可察的、快速的“迭代”和“优化”。它在学习，在调整测试难度，试图将他们逼到真正的“极限”，以获取最“完美”的数据。
“不能让它完全掌控节奏……”苍溟心中发狠，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浮现。他看向控制台上，那颗从“静默之殿”带出来的、属于“共誓之庭”记录员艾瑟尔的冰冷身份牌。
“墨衡，将所有剩余能量，集中到超空间通讯阵列的共鸣模块上，但不是用来发送信号。”苍溟拿起身份牌，“用这枚‘旧印’残留物作为引信，尝试在内部……模拟一次微型的、极不稳定的‘秩序奇点’波动！频率和特征，就模仿‘深层共鸣室’中我与夜玄宸陛下‘旧印’连接时的状态！”
“什么？！”墨衡大惊，“那会引发不可预测的秩序紊乱！而且极有可能被‘系统’捕捉到，进行更深入的分析！”
“就是要让它‘捕捉’！”苍溟咬牙道，“但我们要在‘奇点’波动中，掺入我们刚刚在‘共鸣回廊’接收到的、关于‘归寂之钟’真相的那些最混乱、最无法理解的信息碎片！用它们作为‘信息污染’，干扰‘系统’的数据分析！为我们的挣扎，增加一些它无法立刻‘消化’的‘噪声’！”
这是双重冒险。可能玩火自焚，也可能暂时扰乱“系统”的观测。但在绝境中，任何打破平衡的尝试都值得一赌。
墨衡和琳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了决绝的光芒。他们没有时间争论，立刻开始疯狂操作。
数秒后，“溯源号”舰体内部，一股极其异常、极其不稳定的秩序波动猛地爆发开来！它混合了夜玄宸“旧印”的深邃威严、“共誓之庭”文明的古老气息、以及那些关于宇宙终极机制的、充满了悖论和惊悚的“真相碎片”。这股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掺杂了毒药的奇异石子，瞬间穿透了战舰护盾和“秩序干涉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整个测试区域的空间猛地一滞！
环境参数的波动出现了短暂的、剧烈的混乱，仿佛精密的仪器被注入了乱码。测试单位的攻击动作集体停滞了零点几秒，逻辑判断出现了明显的冲突和错误。甚至连那冰冷“系统”的广播，都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延迟”和“杂音”。
机会！
“就是现在！全舰动力，向着‘秩序干涉场’与‘共鸣回廊’遗迹残余能量场之间最薄弱的‘干涉条纹’区域，最大功率冲击！”苍溟嘶吼。
“溯源号”的引擎发出濒临解体的咆哮，拖着伤痕累累的舰体，如同扑火的飞蛾，狠狠撞向那片因异常秩序波动而变得略微“透明”和“不稳定”的空间边界！
剧烈的撞击、能量对冲的闪光、金属扭曲的尖啸……混合在一起。
然后，是一片黑暗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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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序庭，“薪火”计划核心试验区。
直径五十米的法阵光芒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是最初的剧烈脉动，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如同熔岩在厚厚地壳下流淌般的辉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秩序感，比原有的心序场更加“致密”，但也更加“排他”，仿佛一个无形的力场，在缓慢而坚定地“定义”着范围内的法则。
月瑶站在观测台上，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微弱的心序场连接，在接触到这种新场域时，出现的短暂“滞涩”和“调整”。这不是排斥，而是某种……“升级”和“同化”。代价是，维持这种场域的能量消耗，以及对灵能者和混沌法师的负荷，都远超预期。
“区域稳定性达到81.5%，低于安全阈值90%。”首席研究员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带着疲惫和忧虑，“能量消耗超出预期35%。灵能适配性测试显示，约15%的敏感个体出现轻微不适，包括头痛、方向感错乱和短暂逻辑混淆。指挥官，我们是否……”
“继续。”月瑶的声音没有起伏，“我们没有时间了。‘溯源号’传来的情报你们都看到了。那不是科幻小说，是悬在我们头顶的、已经启动的铡刀。‘薪火’必须点燃，哪怕还不够完美。”
她看向另一面屏幕，上面显示着绿洲七号全域的“心序场”网络状态。代表“薪火”新场域的淡金色光芒，正如同缓慢扩散的涟漪，以试验区为核心，艰难但坚定地取代着原本柔和的银白色心序场光芒。网络上，代表民众情绪和连接稳定度的数据曲线出现了轻微的波动，但尚未出现大规模恐慌或断连的报告。
“压力测试”在同盟本土也在同步进行。“清道夫”协议已经清除了十四个高度可疑的“渗透节点”，抓获了数名被“信息扰流”深度影响、行为异常的人员。各地报告的“微观异常”事件数量在过去几小时内激增了四倍，形式也变得更加多样和难以防范——有人突然“忘记”了亲人的长相，有公共显示屏短暂播放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甚至有一个小型社区的供水系统短暂“逻辑紊乱”，导致混合了无害但令人作呕的信息暗示的液体流出。
同盟的社会神经，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无形而精细的“针刺”测试。
“报告！接收到‘溯源号’通过未知中继节点发来的紧急数据流！包含……第二阶段‘压力测试’的遭遇记录，以及……关于‘系统’测试模式的初步分析！”通讯官的声音带着激动和紧张。
月瑶立刻调阅。快速浏览着苍溟他们记录的、那令人窒息的“多维牢笼”测试内容，以及他们冒险制造的“秩序奇点噪声”干扰。
“‘系统’在升级测试强度……针对性极强……”月瑶的指尖冰冷，“苍溟他们用这种极端方式暂时扰乱它，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但下一次测试，只会更残酷。”
她看向下方那散发着沉重光芒的“薪火”法阵，又看向屏幕上绿洲七号那正在缓慢但坚定扩散的淡金色涟漪。
“通知艾琳娜博士，启动‘社会韧性强化’第二波段。用‘薪火’场域的特性，向全境发送经过强化的‘秩序锚定’与‘存在确认’共鸣信息。”月瑶命令道，“我们需要让每一个民众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属于一个强大而团结的文明整体，任何外来的‘暗示’和‘扰流’，都无法动摇他们存在的根基。”
“通知军事指挥部，‘秩序干涉部队’全面换装‘薪火’兼容型装备，优先部署到关键节点和异常高发区。对任何‘测试’迹象，进行‘有限度、高精度’的反击，重点在于展示我们秩序网络的‘自适应’和‘抗干扰’能力，而非单纯杀伤。”
“通知‘秩序本源研究所’，集中所有力量，分析‘溯源号’带回的关于‘系统’测试逻辑的数据，尝试建立预测模型。我们需要预判它下一步可能采取的‘测试手段’。”
一连串命令发出，同盟这部庞大的机器，在“薪火”这并不完美的新引擎驱动下，开始以更加主动、也更加决绝的姿态，应对那来自宇宙深空的冰冷“测试”。
而此刻，在生命温养秘境。
苏云昭静坐在心火种子旁，额头抵着温养法阵的边缘，双手紧握。她不再仅仅是“听”到杂音或“看”到模糊影像。此刻，她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条光的河流，无数微弱的、来自遥远虚空的“秩序回响”和“存在低语”，正通过心火种子这个强大的“共鸣中枢”，在她意识中汇聚、流淌。
她“看”到了许多一闪而过的、破碎的“光点”——有些温暖坚定，带着熟悉的心序场气息（来自同盟各处）；有些冰冷死寂，带着“逆流”的污染（可能是“系统”的探针）；还有一些……极其古老、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心火种子同源的“亲切感”。
那是什么？是宇宙中其他同样拥有“秩序核心”或“旧印”的、残存的文明火种？还是“共誓之庭”散布在外的、未完全熄灭的“余烬”？
她不知道。但她能感觉到，心火种子正在无意识地、缓慢地编织着一张极其庞大、极其微弱、跨越了难以想象距离的……共鸣信息网。这张网在被动地接收着宇宙中各种秩序与混乱的信息，也在主动地散发着她无法理解的、更加深邃的“旧印”波动。
而那颗沉寂在种子最深处的、属于夜玄宸的帝魂余烬光点，在这张网的中心，正散发着一种越来越清晰的……牵引力。仿佛在召唤着什么，又仿佛在……定位着什么。
苏云昭的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有对丈夫可能“苏醒”的渺茫希望，有对这宏大网络背后可能隐藏的未知危险的恐惧，更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触摸到了宇宙某种核心秘密的悸动。
她不知道这张网最终会带来什么。是毁灭，还是新生？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守护在这里，作为这个“枢纽”最紧密的连接者，感受着它每一点变化，直到……真相揭晓，或者，末日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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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锁的测试区域边缘，那片被“溯源号”拼死撞击而变得极度不稳定的空间“薄膜”处，剧烈的能量涟漪正在缓缓平息。扭曲的光影中，隐约能看到战舰破损严重的舰体轮廓，似乎已经脱离了“秩序干涉场”的核心范围，但并未完全逃出这片被锁死的星域。
冰冷的“系统”广播在经过一段较长的“静默”和“数据处理”后，再次响起，音调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调整”：
【测试目标‘溯源号’及乘员，在第二阶段测试中，展现出‘非标准’应对模式及初步‘信息污染’能力。】
【数据记录价值：高。适应性评分：中等偏上。威胁\/潜力评估：上调。】
【检测到测试目标与远方‘高价值旧印变体’存在深层共鸣链接。】
【根据协议，启动‘溯源性压力测试’延伸协议。】
【下一阶段测试重点：评估‘旧印关联体’在极端压力下的‘共鸣演化’倾向及其对所属‘秩序网络’的反馈影响。】
【准备投放‘特化型逻辑侵蚀单位’及‘环境模因污染源’。】
【测试，将继续。】
宣告结束的瞬间，那片尚未完全稳定的空间“薄膜”附近，数个更加诡异、更加难以名状的“存在”，开始从虚无中缓缓“浮现”……
而在遥远的同盟，“薪火”的淡金色光芒，刚刚艰难地覆盖了绿洲七号三分之一的区域。网络上的情绪波动数据，在“秩序锚定”共鸣发出后，出现了短暂的平复，但随即又开始缓慢上升——因为更多、更诡异的“微观异常”，如同雨后的毒蘑菇，开始在“薪火”光芒尚未完全照亮的阴影角落，悄然滋生。
风暴远未停歇，新的、更加针对性的浪头，已在黑暗中酝酿成形。
心火与“系统”，同盟与“测试”，这场关乎文明存续的宏大博弈，正向着谁也无法预测的深邃与激烈，加速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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