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踏着残雪，终于抵达山脚下。
此时天色已然黯淡下来，姬煜川命众人寻处避风之地，暂时度过今晚。
帐篷燃起银丝炭，暖意融融地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姬煜川刚踏入主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姬明澈放在铺着厚绒毯的矮榻上，动作很是轻柔。
姬明澈蜷缩成一团，金赤流光的绒毛在灯火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小小的一团，看着软乎乎的。
姬明泽凑在榻边，眼神黏在他身上，既心疼又好奇，手指悬在半空，想碰又不敢碰，生怕惊扰了姬明澈。
“净渊，八弟何时才能恢复人形？”
姬明泽忍不住低声问道，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只小团子。
净渊正为姬煜川处理后背的伤口，闻言抬眼看向矮榻，道。
“殿下体内的毒性已然消失，只是需要何时恢复，贫僧不知。”
“眼下只需好生照料，不可让外人知晓他的身份，否则恐生祸端。”
姬煜川颔首。
“朕已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得守口如瓶。”
话音刚落，榻上的小那团忽然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瞳仁如同浸在温水里的琉璃，懵懂地扫过帐内众人，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带着刚醒来的迷茫。
紧接着，他小小的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挣扎着撑起圆滚滚的身子，朝着姬煜川的方向挪了挪。
可他的小短腿实在太短，刚挪了两步，便重心不稳，“啪嗒”一声摔在绒毯上。
翻了个毛茸茸的跟头，露出底下嫩红柔软的肚皮，连带着身后的小尾巴都惯性地甩了甩。
“噗嗤——”
姬明泽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捂住嘴，眼底满是柔软。
“八弟这般模样，倒比小时候还粘人。”
不用想他都知道，八弟定是一醒来就要找父皇的。
被摔在绒毯上的姬明澈似乎懵了一瞬，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
那是一双粉嫩嫩的小肉垫，带着细密的绒毛，哪里还是他熟悉的修长手指？
他猛地抬头，又瞥见自己身后拖着的、泛着金赤流光的小尾巴，浑身的短毛瞬间炸了起来，显然被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本王这是怎么了？！”
一道轻软却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清脆得像玉珠落盘。
众人：“……”
帐内瞬间陷入短暂的寂静，姬明泽率先反应过来，满脸惊喜地凑上前。
“八弟？你竟能说人话！”
姬明澈：“？”
他顿时瞪圆了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个灵巧的翻身撑起身子，抬起短小的右爪，直直指向姬明泽，怒道。
“胡说八道！本王本就是人——不！是神！说人话有何稀奇？！”
只是他此刻身形圆滚滚，浑身绒毛炸起，支着三条小短腿勉强站稳，另一只小爪子愤愤地指着人。
模样非但不吓人，反倒透着一股憨态可掬的凶萌，像只在闹脾气的小奶猫。
恰在此时，提着热牛乳进来的司昭霆刚好撞见这一幕，心头顿时“咯噔”一声。
还以为化了兽形的澈澈要发脾气伤人，正想上前劝阻，身后跟着的萧烬却忍不住催促道。
“昭霆，你愣在门口做什么？快进去啊，明澈刚醒，说不定要喝牛乳呢！”
萧烬一边说一边绕过他往里走，刚踏入帐内，便看到那团金赤相间的小兽正对着姬明泽“怒目而视”。
小尾巴还来回甩着，顿时也愣住了，随即眼底涌上浓浓的笑意。
“明澈？你这是在跟六哥闹别扭呢？”
姬明澈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看到萧烬手中提着的牛乳，肚子顿时“咕噜”叫了一声。
可想到自己这副怪异模样，又硬生生憋住了，炸起的绒毛微微耷拉下来，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与茫然。
“本王……本王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试着抬了抬小爪子，又动了动小尾巴，越看越觉得陌生，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带着几分罕见的无措。
——想他堂堂万年…嗯，神体，竟变成了这般圆滚滚、毫无威慑力的小兽，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沈戾也跟着进来，手里却拿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衣裳，看着姬明澈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走了过去，要将他抱起来。
姬明澈猛地回过神，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肯让沈戾碰？
他灵活地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从沈戾手边堪堪躲开，小短腿蹬着绒毯，“哒哒哒”直冲冲地往姬煜川怀里钻去。
直到整个身子都埋进熟悉的温暖怀抱，才稍稍安心，只露出一截圆滚滚的屁股和那条泛着金赤流光的小尾巴，还不忿地左右甩动，偶尔抽在姬煜川抬起的手背上。
沈戾叹了口气，无奈站起身。
司昭霆也默默走到姬煜川跟前，垂眸看着那只死命往天子怀里钻，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团子，眼底满是忍俊不禁的温柔。
“澈儿。”
姬煜川伸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顺滑的脊背，耐着性子安抚道。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破庙里晕过去的事？”
姬明澈正觉得这副小兽模样没脸见那几个“媳妇儿”，闻言下意识便竖起了两只小尖耳，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迷茫。
晕过去？
他记得那个黑衣人丢出个东西，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正在姬明澈仔细回忆时，便听萧烬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细细了一番。
一旁的净渊适时开口，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殿下，你可知自己此刻化形的兽类品种？”
他曾遍览古籍，可也未曾见过去殿下这般兼具金赤流光与灵韵的异兽。
许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什么兽类？”
姬明澈猛地从姬煜川怀里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兽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傲娇之色。
“什么兽类？本王乃是…神！”
他可是活了万年，万年啊！
当然了，如今他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可他现存的记忆告诉他，他是有着万年寿命的。
只是这些，他绝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司昭霆、沈戾他们几个。
若是让“媳妇儿们”知道，自己竟是个活了万年的“老怪物”，岂不是成了世人笑谈的“老牛吃嫩草”？
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他连忙又往姬煜川怀里缩了缩，小尾巴紧紧缠上天子的手腕，一副不想多交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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