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的废墟跟冰冷的墓志铭似的，悬在虚空里，悄没声儿宣告着一个时代的完了。星槎内部，压抑的寂静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五年时光的错位，家园可能的剧变，还有“灯塔”最后广播里那些破碎却吓人的词儿，像沉重的枷锁，套在每个人心上。
陈翰颓丧地坐在控制台前，双手深深插进头发里，肩膀微微发抖。他一辈子追求的星空梦想，人类重返深空的希望堡垒，就在他离开的这五年里，变成了眼前这片说不出话的碎片。那种信仰塌了的绝望，比死还让人喘不过气。
吴邪的脸色也难看到极点，但他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冲击里挣脱出来。他反复琢磨着那段残缺的广播记录：“内部污染”、“它们醒了”、“蓝星已不再是”、“种子”、“家园”、“火种”……
“‘种子’……‘家园’……”吴邪喃喃自语，眼里闪过一丝光，“陈工！快！搜所有深空探测网络和紧急备用频段，关键词‘种子’‘家园’，或者任何跟植物、生长、新起点相关的加密信号！还有‘火种’！”
陈翰猛地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是啊，“灯塔”最后关头，不可能只发绝望的警告，肯定留下了指引！他立刻扑到控制台前，双手快得像幻影似的操作起来，调用星槎剩下的全部探测和解析能力，跟沙漠里快渴死的人似的，疯狂找着可能存在的最后一滴水。
张起灵依旧站在舷窗前，背影挺拔得像棵松，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泛白的指节，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的波澜。他的精神力像无形的蛛网，以星槎为中心，仔细扫描着周围每一片残骸，不放过任何一丝能量或信息的异常。他比吴邪和陈翰更清楚，“灯塔”毁灭残留的能量痕迹里，带着一种他隐约熟悉的、让人不安的扭曲感——跟“观察者”记录里那些被“污染”的文明气息，有点像，却更烈、更具侵略性。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过。每一次扫描结果显示“无匹配信号”，舱里的气氛就凝重一分。
就在希望的火苗快被绝望彻底浇灭时——
“找到了！”陈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极其微弱、几乎埋在宇宙背景噪音里的、断断续续的信号流，“一个……一个深度加密的、循环播放的微弱信标！信号源特别远，不在常规航道上，在……在柯伊伯带外侧边缘的一个微小引力异常点！加密方式……是‘灯塔’最高权限的‘凤凰’协议！密钥……密钥是……‘根系’！”
“根系！”吴邪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是林曦木系能力的象征，也是他们之间一个没人知道的暗号——当年在废土上，林曦就是靠木系能力的“根系”感知污染源头，他们才躲过好几次危机！这绝对是胖子或者解雨臣他们留下的！
“能破解吗？内容是啥？”张起灵瞬间站到陈翰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这是他五年来极少露出的情绪。
“信号太弱，加密等级太高，得花时间……”陈翰的额头渗满细密的汗珠，双手在控制台上快得几乎出残影，“我正在用星槎的先民计算模块暴力破解……百分之十……百分之三十……”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在陈翰快虚脱的时候，加密信号被成功破解，一段简短的、由合成语音播报的信息，在舱室里响了起来：
“致所有幸存的人类同胞，这里是‘种子’基地。‘灯塔’已陨落，旧路已断。蓝星地表环境剧变，非宜居。我们在此保留文明火种，延续希望。坐标附后。警告：谨慎接近，注意‘暗影’追踪。重复，这里是‘种子’基地……”
信息循环播放，后面跟着一串复杂的星际坐标。
“种子”基地！他们真的建了备份！在“灯塔”毁了、蓝星变了之后，他们竟然在柯伊伯带外侧那么荒凉偏僻的地方，建了个新的避难所！
希望，像黑暗中突然点燃的火炬，虽然微弱，却真真切切驱散了不少寒意。
“立刻设定坐标！全速前进！”张起灵没半点犹豫。不管“种子”基地面临啥困境，那里有他们的同伴，有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
星槎调整方向，把“灯塔”的废墟甩在身后，引擎喷出幽蓝色的尾焰，朝着柯伊伯带外侧那个遥远又隐蔽的坐标，开始了又一次航行。
这一次的航程，不再像之前那样彻底死寂。随着慢慢靠近柯伊伯带，他们开始偶尔捕捉到一些极其隐秘的、快速移动的能量信号，那些信号满是攻击性和混乱感，跟“清道夫”的冰冷秩序不一样，更像一种……猎食者的本能。
“暗影”……广播里警告的“暗影”？
张起灵下令全程保持静默航行，尽量降低能量信号外泄，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星槎像个幽灵似的，在布满冰封岩石和小行星的柯伊伯带外侧，小心翼翼地穿行。
终于，经过一段提心吊胆的航行，他们抵达了坐标指示的引力异常点。那儿看着空无一物，只有几颗不规则的小行星在慢慢飘着。
“扫描结果……前方有高强度光学迷彩和能量屏蔽场！”陈翰报告道，“信号源就在屏蔽场后面！”
张起灵操控星槎，按照破解信息里的一段特定频率和编码的能量脉冲，对准那片虚空发射出去。
几秒钟后，前方的空间跟水波似的荡漾起来，光学迷彩缓缓褪去，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景象——
那不是啥庞大的空间站，而是一个……被巧妙改造过的小行星！小行星表面盖着太阳能收集板和伪装成岩石的传感器阵列，几个不起眼的出入口藏在天然的裂隙里。整个基地看着规模不大，但结构紧凑，透着一股在绝境中求生的韧劲。
就在星槎露出身形、发出识别信号的瞬间，基地的某个出入口悄悄打开，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身适应太空环境的轻型防护服，静静飘在出口处，手里好像还握着一根散发着微弱绿色光芒的……树枝？
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面罩，张起灵的目光在碰到那道身影的瞬间，就凝固了。
五年时光，能改变很多事儿。但那道身影里透出的、与他灵魂深处产生共鸣的秩序能量波动——跟他怀里的玉石碎片隐隐呼应——却一点儿没变。
是林曦。
他活着。他在这里。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星槎缓缓靠近，对接程序启动。
张起灵站在气密舱门前，五年来第一次，感觉到那冰封的心湖深处，有什么东西悄悄裂开了一道缝，透进了一丝微光。
漫长的回家路，好像在这一刻，终于看到了边儿。尽管这彼岸，依旧裹在末世的阴霾和未知的危险里。
但至少，他们找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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