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鸣柱府,踏上前往青木村的道路,最初的一段路程是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行进。
善逸走在前方,金色的羽织在日光下很是显眼,狯岳落后他半步左右,沉默地走着。
深蓝色的羽织使他看起来比实际更沉稳,腰间那柄日轮刀随着步伐规律地轻轻晃动。
善逸的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柄刀吸引过去。目光频频瞥向狯岳的腰间,欲言又止。
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这刀从哪里来的?是新的吗?他还记得雷之呼吸的型吗?他现在的状态,能挥刀吗?刀刃会不会对他这个“鬼”产生排斥?……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走得有些心不在焉,脚步也慢了下来。
终于,在一次回头确认狯岳是否跟上时,他的目光再次定格在那刀柄上,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走在他侧后方的狯岳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善逸那副纠结万分、想问又不敢问的窝囊样子,似乎触动了某根熟悉的、关于“不耐烦”的神经。
狯岳的额头明显绷起了一道青筋,青色眼眸斜睨过来,清晰的“有屁快放”的冷意。
被那眼神一扫,善逸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大、大哥!你的刀……!”
话一出口,他又有点后悔,生怕这个问题会触怒对方或引发不好的回忆。
狯岳的脚步没停,甚至连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只是用那种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天气般的语气回答道:“普通的刀。临时用用,差不多算一次性的。”
“一次性的?”善逸愣了一下。
“嗯。”狯岳简短地应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多做解释。但或许是为了打消善逸那没完没了的担忧眼神(或者单纯是觉得烦),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淡,“我的日轮刀……早就没了。这把只是形制类似,没有阳光矿石的成分,对鬼没有特殊杀伤。” 他顿了顿,“用来砍东西,够了。”
善逸听懂了。这只是一把做工精良的普通武士刀,并非鬼杀队标配的日轮刀。
它无法对鬼造成致命的阳光伤害,但凭借狯岳的剑技(如果他还记得的话),斩断肢体、拖延时间或许可行。至于他原来的那把……善逸心中一沉,不敢再深想下去。
“哦……这样啊。”善逸讪讪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大哥他……是用不了真正的日轮刀了吗?因为鬼化的身体会排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随着路途延伸,空气渐渐变得不同。风中开始夹杂着淡淡的咸腥气味,耳边的声音也逐渐丰富——不再是山林呼啸,而是加入了隐约的、有节奏的哗啦声,以及更远处海鸟的鸣叫。
“快到海边了。”善逸忍不住说道,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气的空气,“青木村是个渔村吧?难怪……”他没说下去,心里却想着,鬼选择渔村作乱,或许是因为靠海便于隐藏行踪,或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狯岳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道路尽头隐约可见的、与灰蓝色天空相接的一线深蓝。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片倚靠着嶙峋礁石、屋舍低矮的村落出现在视野中。正是青木村。
时近正午,本该是忙碌的时候,村中却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零星几个渔民在修补渔网,看到远处走来的两个身影(尤其是善逸那身醒目的鬼杀队制服和金色羽织),纷纷停下动作,投来混杂着期盼与畏惧的目光。
两人没有立刻进村,按照惯例,先在村子外围观察。善逸仔细倾听着,海风带来了许多声音——浪涛拍岸,海鸟啼叫,木质渔船相互碰撞的吱呀声,
村民压低的交谈声……以及,潜藏在这些生机之下的、阴冷粘稠的不祥气息。这气息被海风和海腥味冲淡了许多,但善逸敏锐的听觉和感知还是捕捉到了,并且心头一凛。
走了一圈,善逸的眉头渐渐蹙起。情况有些……不对劲。
隐的报告说的是家畜被吸干血液,听起来像是低阶鬼为了快速获取营养的典型做法。
但空气中残留的鬼气,虽然刻意掩饰过,却隐隐透出初生之鬼所不能拥有的、更为粘稠阴冷的感觉。而且,受害牲畜的分布似乎也有某种规律,不像是漫无目的的袭击。
更让他心下不安的是,除了这若隐若现的鬼气,他似乎还捕捉到了另一缕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气息……属于人类的,强者的气息,同样被巧妙地隐藏着,混杂在村庄杂乱的气味中,若非他听觉超群且对这气息极为熟悉,几乎无法察觉。
难道除了他们,还有别的队士先一步到了?或者是隐部队里有高手潜伏?但指令里并没有提及。
他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正想开口和狯岳交流一下自己的发现,一转身,却猛地顿住了。
只见几步开外,狯岳并没有在查看痕迹,而是站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正和一个“村民”说着话
那“村民”穿着普通的深灰色劳作服,头上戴着斗笠,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身材中等,似乎正在向狯岳询问着什么,或者是指路。而狯岳居然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偶尔还点一下头。
善逸的脑袋“嗡”的一声,血液几乎要倒流。
主公的命令是让狯岳同行“观察”和“测试”,可没让他随便和陌生人接触!万一对方察觉到狯岳的异常(苍白的皮肤,非人的气息),引起恐慌怎么办?万一这“村民”就是鬼伪装的……
“大哥!”善逸低喝一声,几乎是以雷之呼吸·壹之型 霹雳一闪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抓住狯岳的手臂,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日轮刀的刀柄上,金褐色的眼眸锐利地盯向那个戴斗笠的“村民”,厉声道:“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动作太快,语气也太急,带着明显的保护欲和紧张。
被他拉到身后的狯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蹙起,对善逸这过激的反应流露出明显的不悦,但并没有立刻挣脱或说什么。
而那个戴着斗笠的“村民”,在善逸冲过来时似乎也微微顿了一下。
听到善逸的质问,他缓缓地、用让善逸觉得莫名熟悉的、慢条斯理的动作,抬起了手,将遮住面容的斗笠前沿轻轻向上推了推。
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异色的双眸(金色与绿色)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从鼻梁到下颌缠着白色的绷带。
“哟,善逸。反应这么大” 伊黑小芭内 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微妙讽刺的声线说道。
“伊、伊黑先生?!”善逸彻底懵了,按着刀柄的手松也不是,紧也不是,眼睛瞪得溜圆,“您怎么在这里?还这身打扮……” 他猛地想起刚才察觉到的那丝熟悉的强者气息,原来是小芭内!
一个普通的低阶鬼作乱任务,需要出动三个柱吗?!就算算上狯岳这个特殊情况,也太多了吧?善逸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伊黑小芭内将斗笠摘了下来,随手拿在手里把玩,异色瞳扫过一脸懵逼的善逸,又瞥了一眼被善逸护在身后、此刻正一脸冷淡地看着他们的狯岳,慢悠悠地开口:“诶你不知道吗?这次任务和上弦五有关哦
啊?我该知道吗?这不是一个低价的,普通的任务吗?!善逸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自己。然后像是反应过来,立马转过身,质问面无表情的狯岳。
金褐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和被欺骗的控诉,“你故意给我假情报?!你知道是上弦五,却不告诉我?!为什么?!”
面对善逸的质问,狯岳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微微侧过头,那双青色的眼眸看向善逸,里面没有愧疚,也没有解释,只有一片冰凉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恶劣的玩味。
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善逸就是能感觉到,狯岳在“看”他的反应,看他从震惊到慌乱再到此刻的炸毛。
伊黑小芭内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礁石上,异色瞳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仿佛在说“你们师兄弟的事自己解决”,完全没有要插手或解释的意思。
狯岳没有回答善逸“为什么”,他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重新投向波涛起伏的大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了几秒,才用那种惯有的、清冷的声线丢出一句:“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善逸气得差点跳起来,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这能一样吗!万一我因为以为是低阶鬼而轻敌大意怎么办?!万一我们准备不足直接撞上怎么办?!大哥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他简直无法理解,狯岳为什么要开这种可能危及生命的“玩笑”!
看着善逸气得脸颊通红、金毛都快炸起来的样子,狯岳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甚至称不上是愉快的表情。
更像是看到预想中的有趣场面终于发生、并且完全符合预期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带着点冰冷嘲弄和满意意味的弧度。
尤其是那双青色的眼睛,眼角细微的纹路似乎都因为这极淡的弧度而产生了变化,映着海面的波光,显出妖异的生动。
他听到了善逸所有的控诉和担忧,看到了善逸那混合着愤怒、后怕和委屈的滑稽表情。
而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等着看这个。
善逸所有的怒火和质问,在撞上狯岳这个转瞬即逝的、近乎“得逞”般的细微表情时,就像被一盆冰凉的海水当头浇下,“嗤”地一声,熄灭了。
他呆立在原地,海风吹乱了他半扎的头发和小揪揪。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大哥居然戏弄我”,一会儿是“他好像……有点开心?”,一会儿又是“上弦五到底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
善逸像只被戳破的河豚,迅速瘪了下去。他耷拉着肩膀,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把那些复杂的情绪勉强压下去。
“……算了。”他嘟囔着,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无奈,“伊黑先生,请您详细说说上弦五的情况吧,还有村子里的现状。”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最紧迫的任务上。
伊黑小芭内似乎对这场短暂的“闹剧”收场毫不意外。他站直身体,开始简洁地叙述:“目标鬼物自称‘海坊主’,能力与海水和迷雾相关,擅长在沿海区域制造幻象和袭击落单者。目前尚未大规模屠村,似乎在寻找或等待什么。村民已部分疏散至后山,但仍有少数不愿离开。它很少直接出现,多操纵水汽和低阶海妖形态的分身活动……”
善逸认真地听着,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身旁的狯岳。
狯岳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细微的表情波动只是善逸的幻觉。他望着大海,侧脸在正午的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深蓝色的羽织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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