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里德尔，”萨拉查的声音低沉下来，重新带上了属于斯莱特林阁下的威严，尽管仔细听还能辨出一丝勉强压下的颤抖，“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汤姆神色一凛，知道正题来了。“我知道，阁下。”他恭敬但毫不退缩地回答，“这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共享的未来，也意味着更强大的联结。”
他刻意避开了“永生”这个更敏感的词，但意思已然明了。
“责任？”萨拉查冷哼一声，目光如刀刮过汤姆，“不仅仅是责任！伊莱的身份、他的秘密、他背后的牵扯…你承担得起吗？你可知，觊觎不死鸟的存在，古往今来有多少？你可知，与他缔结如此契约，你将再无退路，你的命运将与他彻底捆绑，荣辱与共，生死相连！”
这番话，既是警告，也是考验。萨拉查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确认汤姆的决心，或许也在评估，这个后裔是否真的配得上伊莱的托付。
尽管这托付让他心塞。
汤姆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他上前一步，与伊莱并肩而立，目光毫不闪避地与萨拉查对视。
“我明白。正因明白，我才选择缔结契约。他的秘密即是我的秘密，他的敌人即是我的敌人。至于退路…”
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正仔细阅读羊皮卷，仿佛完全没在听他们对话的伊莱，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从未想过需要退路。伊莱所在之处，即是我的前路与归途。”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掷地有声。不仅是说给萨拉查听，似乎也是在向伊莱再次确认。
伊莱翻动羊皮纸的手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耳尖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萨拉查沉默地看着汤姆，画像中的眼神锐利如解剖刀，仿佛要将他灵魂的每一寸都剖析清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汤姆·里德尔。斯莱特林的后裔，言出必践。若你有负于他，或令他的永恒蒙尘…”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中的威胁与冰冷，让密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我不会。”汤姆简短而有力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萨拉查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那股凌厉的审视渐渐化为一种混合着无奈、释然与千年沧桑的深沉叹息。
他移开视线，重新望向密室深处无尽的黑暗，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罢了。”萨拉查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时光流转，物是人非。我的时代早已结束，你们的道路…自行抉择吧。”
这几乎等同于一种默许，或者说，是一种放弃了干预的疲惫。
他不再看他们，画像重新恢复了那副威严但静止的模样，只是周身的色彩，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陈旧了几分，仿佛一瞬间又老去许多。
伊莱这时才放下手中的羊皮卷，他转过身，看着萨拉查的背影，轻轻说了句：“谢了，萨拉查。”
萨拉查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应。
汤姆也微微躬身，向先祖的画像行了一礼。
密室的“家庭会议”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告一段落。最大的障碍似乎以一种尴尬又戏剧性的方式扫清了。
伊莱继续他的“寻宝”，汤姆则开始向萨拉查请教之前研究中遇到的一个关于古代魔法契约与灵魂稳定性的难题。
当然，过程中难免还是会感受到从画像那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冰冷视线和一声声极力压抑的冷哼。
关于古代魔法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汤姆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伊莱也大致摸清了萨拉查在这间密室里留下的魔法研究脉络。
该走了。霍格沃茨的宵禁时间虽然对他们约束不大，但终究不宜久留。
伊莱将翻阅过的几卷羊皮纸小心地放回书架原位，动作带着一种对待故友遗物特有的、不经意的珍重。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看向汤姆，微微颔首示意。
汤姆会意，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尚未研读的典籍，然后面向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画像，准备进行例行的礼仪性告别。
然而，就在汤姆开口之前，伊莱先一步走到了画像正前方。
他没有像汤姆那样准备说些公式化的“感谢指点，下次再来”之类的客套话。
他只是站在那里，抬头看着画框中那位侧身而立，目光投向虚无，仿佛在生闷气的创始人。
“萨拉查，”伊莱唤了一声，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密室里很清晰。
画像中的萨拉查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维持着那副“我正在欣赏远方风景”的姿态，下巴微微昂起，充分表达着“我不想理你”的情绪。
伊莱看着他这副样子，翠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近乎无奈的笑意，仿佛在看一个闹别扭的老朋友。
他没有再说什么劝慰或告别的话，只是静静看了他几秒，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叹息过后，伊莱没再多言，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萨拉查固执的背影，然后转身走向汤姆，很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伊莱对汤姆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
汤姆点了点头，最后向萨拉查的背影行了一礼，然后握紧伊莱的手朝着来时的通道走去。
就在他们的脚步声即将消失在通道入口时，画像中一直维持着赌气姿态的萨拉查，终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两个携手离开的背影——伊莱那熟悉的金色长发在昏暗中依然有一丝微光，以及汤姆那挺拔的，与他年轻时有几分神似的侧影。
这让他心情更复杂了。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只是那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极其复杂的黯然，如同千年古井最底部漾开的一圈无人得见的涟漪。
然后，他重新转回眼珠，继续“欣赏”他那并不存在的远方风景去了。只是画像的色彩，似乎比他们来之前，又黯淡了那么一丝丝。
密室重归永恒的寂静，只有蛇怪悠长的呼吸在深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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