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工具间的空气仿佛有了固定的成分:金属与矿物的冷冽、药草与溶液挥发的奇异甜涩,以及那驱之不散的淡淡烟草焦油味。
伊莱背对着紧闭的窗,第三次将手伸向工作台角落那个打开的烟盒时,动作在半空中凝滞了一瞬。
指尖离那整齐排列的细长烟卷只有寸许。一种熟悉的微微躁动的渴求,正从喉咙深处,从似乎空了一块的胃部,细细密密地爬升上来。
不是饥饿,不是干渴,是一种更飘忽也更顽固的“想要”。
想要那点燃瞬间的微小光火,想要吸入第一口时略带辛辣的冲撞,想要烟雾在肺腑间短暂停留再缓缓吐出时,那片刻思绪随之飘散,与世界隔开一层薄纱的虚幻宁静。
他缩回手,指节无意识地蜷起,抵在冰凉的月光石戒指旁。
戒指令他刺痛,而这种新生的渴求却让他感到一丝恼火,以及更深处的自我厌弃。
他活了太久,经历过无数种肉体与精神的折磨,也见识过太多形式的沉溺。酒精、魔药、黑魔法的快感、权力的蛊惑…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类“弱点”免疫。
他曾是旁观者,冷静地分析过依赖背后的心理机制:逃避压力,填补空虚,寻求短暂的控制感或放逐感。
他理解,甚至在某些时刻怜悯那些被渴望攫住的人。如今,这理解带着冰冷的讽刺,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就是上次将自己彻底封闭在这间屋子里的那十几天。
当大脑因药物残留和高速运算而隐隐作痛,当反复调整参数却遭遇瓶颈,当凝视那些模拟生命与死亡边界的炼金造物感到灵魂深处的疲惫时,他点燃了第一支烟。
烟雾升起,确实短暂地模糊了眼前的困境,让紧绷的神经获得了几分钟虚假的松弛。
然后便是第二支,第三支…当一盒见底,拉瓦默默送来新的。
它成了习惯,成了思考时无意识的伴侣,成了这充满失败风险和沉重责任的孤独工作中,唯一一点带着微弱“慰藉”色彩的个人仪式。
现在,当他不需要全神贯注于炼金矩阵时,这种渴求便会悄然浮现。
在走廊踱步时,在图书馆查阅资料间隙,甚至在深夜无法入眠、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时,手指会怀念那粗糙的卷纸触感,口腔会模拟那独特的苦味。
染上烟瘾。
一个如此世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确凿地证明着他此刻“人性”之脆弱的迹象。
伊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伟大的、古老的不死鸟,曾与创始人并肩,契约守护霍格沃茨千载,如今却在为如何摆脱对几片烟草叶子的渴望而暗自挣扎。
这对比荒诞得让他想冷笑。
他最终还是没有拿起那支烟。而是转身,走到房间另一侧的小洗手池边,拧开冰凉的水龙头,用双手掬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激得他微微一颤,额前的金色发丝被打湿,贴在皮肤上。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影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绿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是清醒的,甚至带着点倔强的冷硬。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袍子的前襟上。
他戒不掉。至少现在不能。
不是没有意志力,而是在这重重压力、步步危机的当下,强行剥夺这一点点聊以支撑的、相对无害的慰藉,或许会让已经绷到极限的弦彻底断裂。
他需要保持功能,需要清醒的头脑去完成那个几乎不可能的计划。一点尼古丁依赖,是目前可以支付的代价。
但这认知并未带来宽慰,只加深了那种被无形之物捆缚的感觉。
伏地魔的诅咒戒指锁住了他的方位,侵蚀着他的意志;而这几片小小的烟草叶子,则悄然侵蚀着他对自己身体和习惯的绝对控制。
两者性质天差地别,却都让他感到一种缓慢的被侵蚀的“失去”。
他擦干脸,重新走回工作台。目光扫过烟盒,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拿起一支,熟练地划亮火柴。
橙红色的光点在昏暗的室内亮起,映着他沉静的眼眸。他深吸一口,让烟雾在胸腔里盘旋片刻,再缓缓吐出。
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与他面前悬浮的、模拟着生命与死亡转换的炼金光纹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真实与虚幻,计划与代价,古老宿命与此刻脆弱的界限。
他眯起眼,继续看向那些复杂的数据和微微搏动的金属核心。
烟草的苦涩停留在舌尖,而更危险的苦涩则沉淀在心底。
上瘾就上瘾吧。他漠然地想。
如果这点小小的失控,能换来在更重要战场上的一线胜机,那便值得。等这一切结束…如果还能有“结束”之后…
他弹了弹烟灰,将短暂的臆想掐灭。眼下,只有燃烧的烟丝,冰冷的数据,和一场与死神,与伏地魔竞速的无声赌局。
而他的筹码,包括他的智慧,他的记忆,他的炼金术,或许,也包括这逐渐依赖烟草的、疲惫不堪的躯体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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