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在半空凝滞了一瞬,未及落下,整座血魔窟猛然一震。那高达三丈的黑雾人形双目赤红,身躯微晃,掌心火焰骤然扭曲,仿佛被地底某种力量拉扯。裂缝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震荡如雷。
陈浔瞳孔一缩,没有迟疑,低喝一声:“走!”
他一把拽住澹台静手腕,情剑横扫身侧,斩开一片扑面而来的碎石尘烟,随即拉着她向左侧尚未塌陷的甬道疾冲。脚下的地面不断颤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即将断裂的冰面之上。澹台静脚步未乱,神识如丝探出,贴着岩壁、地面、头顶裂隙迅速蔓延。
“前方三步,有陷坑。”她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陈浔没有回应,右臂用力一带,将她整个人揽起,腾身跃过脚下突然裂开的深沟。岩石边缘崩塌,碎块坠入黑暗,许久未闻回响。他落地时左肩剧痛,旧伤撕裂,鲜血顺着臂膀滑落,在指尖滴成一线。
两人呼吸交错,体温相接。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贴近——不是疗伤,不是扶持,而是生死之间的托付。
甬道狭窄,头顶不断有碎石砸落。一块磨盘大的岩石自上方直坠而下,目标正是澹台静后脑。陈浔反手挥剑,情剑迎上巨石,“铛”地一声爆响,剑身裂纹骤然蔓延至中部,巨石偏斜砸地,溅起的碎屑割破他脸颊。
他自己却被震得踉跄后退,背脊撞上岩壁,喉头一甜,强行咽下。左肩伤口彻底崩开,血浸透衣襟,半边身子湿冷黏腻。
澹台静感知到他步伐紊乱,呼吸急促,忽然抬起手,在空中摸索片刻,准确握住他的手掌。
“跟着我的神识走。”她说。
五指紧扣,不再松开。
她的神识如细流铺展,穿透烟尘与震动,勾勒出前方通道的轮廓——左壁倾斜,右壁尚稳;三丈外有断口,需贴壁绕行;再往前,甬道分岔,皆有坍塌迹象,唯东南方向气流微动,似通外界。
陈浔咬牙前行,每一步都在消耗最后的力气。情剑垂于身侧,剑尖拖地,划出一道浅痕,银光几近熄灭。他靠着墙壁喘息,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滑落,视线有些模糊。
“原路……封死了。”他低声说。
前方主道已被巨岩彻底堵死,层层叠叠,无法通行。他抬剑欲劈,刚挥出半式,岩壁便发出“咯吱”闷响,碎石簌簌滚落。他立刻收势后撤,碎石如雨砸在方才立足之处。
退路已断。
他靠在墙上,胸口起伏,手指微微发抖。不是怕,是累。十年追杀,一夜死战,如今连逃命都变得如此艰难。
澹台静闭目,将最后一丝神识探向穹顶裂缝。她的脸色苍白,唇色发青,指尖冰凉,却仍紧紧握着陈浔的手。
“东南角……有风。”她声音微弱,却清晰,“很弱,但确实在流动。那里……可能通地表。”
陈浔点头,抹去脸上血污,重新站直。
“那就往那儿走。”
他不再犹豫,牵着她转向东南方向的岔道。通道倾斜向下,坡度陡峭,碎石遍布,稍有不慎便会滑坠。他走在外侧,用身体为她挡住不断剥落的岩块,右手始终紧握她的手,不敢松开。
一块尖锐石棱划过他手背,皮肉翻卷,血涌而出。他只觉一麻,未停步。
澹台静忽然轻声道:“你疼吗?”
“不碍事。”他说。
“你在说谎。”她声音很轻,“你的脉搏跳得很快,呼吸也乱了。左肩的伤在恶化。”
他没答。
她也没再问,只是握得更紧了些。
通道越来越窄,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陈浔先钻过去,转身伸手将她拉入。她盲眼蒙着淡青绸带,发丝凌乱,裙摆染尘,却依旧沉静。他看着她,喉头动了动,终是未语,只将她护在身后,继续前行。
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头顶岩层大片剥落,整段通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前方三丈处,一块巨岩轰然砸下,几乎封死去路,只留下一人勉强可通过的缝隙。
陈浔俯身钻入,回头见澹台静正欲跟进,忽然大喊:“别动!”
右侧岩壁正在缓慢倾斜,随时可能压下。他冲回去,将她拉到安全位置,自己则用情剑卡进岩缝,试图撑住。岩石沉重,压得他双臂颤抖,膝盖弯曲,脚下碎石不断滑脱。
“快过去!”他咬牙低吼。
澹台静没有迟疑,伏身从缝隙中穿出。刚落地,身后“轰”地一声,巨岩彻底压下,陈浔被余波掀飞,撞在对面墙上,情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地缝中。
他挣扎起身,左肩血流如注,右手虎口崩裂,指尖发麻。他一步步走向情剑,弯腰握住剑柄,指节泛白。
“还能走吗?”澹台静站在前方,声音平静。
“能。”他拔出剑,剑身裂纹纵横,却仍在他手中。
她伸出手。
他走过去,再次握住。
两人并肩而行,穿行于崩塌的缝隙之间。烟尘弥漫,空气浑浊,呼吸艰难,但他们始终没有停下。每一次落石,他都挡在她身前;每一次塌陷,她都提前预警。他们的手从未分开,仿佛只要握着,就能走出这无尽深渊。
前方出现三岔路口,皆有塌陷痕迹。中央通道完全封死,左侧岩壁仍在滑坡,右侧通道略高,坡度平缓,虽也有碎石,但结构尚稳。
“右边。”澹台静说。
陈浔点头,牵她踏上右侧甬道。
通道渐升,风感增强。一缕极细微的气流拂过脸庞,带着泥土与夜露的气息。那是外界的味道。
希望在前。
可就在此时,整座窟体猛然一沉,如同巨兽垂死抽搐。远处传来山体断裂的轰鸣,比之前任何一次震动都要猛烈。脚下的地面开始倾斜,岩壁龟裂,顶部大片岩石接连坠落。
陈浔猛地将澹台静拉向内侧凹处,自己挡在外缘。一块巨石砸中他的背部,铠甲碎裂,整个人跪倒在地,口中溢血。
“坚持住!”他嘶声道。
澹台静靠在岩壁,神识竭力探出,却发现四周气流紊乱,方向难辨。唯一的风道似乎也在闭合。
“风……变弱了。”她低语。
陈浔撑地而起,抹去嘴角血迹,抬头望向前方。烟尘中,隐约可见一道微弱的气流扰动,像一缕轻纱飘摇不定。
“还在。”他说,“只要还有一口气流,就还有路。”
他再次牵起她的手,踏进倾斜的甬道。
碎石如雨,烟尘蔽目,身后通道接连崩塌,轰鸣不绝。他们逆着毁灭前行,身影在乱石间穿梭,决绝而坚定。
情剑剑尖拖地,划出最后一道银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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