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起地面尚未干涸的血色泥泞，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浓烈的腥气。夜色深沉，却掩不住北方地平线上那冲天而起的灵光与魔焰，以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叶凡率领的数十死士，如同一柄决绝的尖刀，义无反顾地捅向了敌人最厚实的包围圈。
他们没有隐匿行踪，反而刻意大张旗鼓。叶凡甚至不惜损耗，数次催动星辰剑典，璀璨的剑光在夜空中如同灯塔，瞬间吸引了所有敌对势力的注意。
“在那里！叶凡在那支队伍里！”
“他想向北突围！拦住他！盟主有令，取其首级者，赏万灵，封长老！”
“魔帅大人下令，优先格杀叶凡，夺取其本源！”
贪婪与杀意瞬间被点燃。原本分散包围落霞山核心区域的联军与魔族部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主力尽数被吸引向了北方。相比之下，向西南和东南方向悄然移动的两支队伍，所遭遇的阻力顿时大减。
叶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结锋矢阵！跟我冲！”叶凡一马当先，凡尘剑出鞘，剑鸣清越，却带着一去不返的决绝。他不再有丝毫保留，混沌金丹与星辰核心的力量全力爆发，剑光过处，无论是道法护盾还是魔族坚甲，皆如纸糊般碎裂。他仿佛化身为真正的杀神，硬生生在潮水般的敌群中，撕开了一道血色的口子。
身后的数十死士，眼神狂热而坚定，紧随其后。他们大多是凡尘盟最初的老班底，或是深受叶凡恩惠、誓死相随之人。此刻，他们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为盟主、为身后兄弟、为凡尘盟未来铺路的决然。
“为了凡尘盟！”
“盟主，我们来世再追随您！”
怒吼声与敌人的喊杀声、临死前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谱写出一曲悲壮的战歌。不断有人倒下，或是被无数的法术淹没，或是被魔兵乱刃分尸。每倒下一人，阵型便薄弱一分，但冲击的速度却未曾减缓，因为前方那道青衫身影，始终如同不可逾越的壁垒，承担着最巨大的压力。
一名老修士，在灵力耗尽前，狂笑着引爆了丹田金丹，刺目的光华带走了一片敌人。
一名年轻的弟子，双腿被魔藤绞断，却死死抱住一名魔校的腰，为身旁的同伴创造了斩杀的机会。
厉锋留下辅助叶凡的一名金丹中期执事，身中数十创，最终力竭，面向南方凡尘盟主力撤离的方向，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鲜血染红了大地，浸透了每个人的战袍。叶凡的青衫早已被染成暗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他左臂被一道阴毒的魔咒擦过，留下深可见骨、滋滋作响的伤口；后背硬抗了一名元婴客卿的偷袭，脏腑震荡，喉头不断涌上腥甜。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眼神依旧冰冷如铁，冲锋的步伐，依旧一往无前。
他不能停，更不能倒。他多吸引敌人一刻，厉锋和苏婉清他们，就多一分生机。
凡尘剑饮饱了魔血与人血，剑身原本清亮的光华，隐隐透出一股惨烈的煞气，嗡鸣声也带上了几分悲怆。它仿佛也知晓主人的命运，倾尽所能地绽放着最后的锋芒。
……
与此同时，落霞山核心区域西南边缘。
苏婉清在两名木灵族使者的搀扶下，站在一处高坡上，遥望着北方那片被灵光与魔气渲染得如同鬼域的天空。那里的能量波动狂暴而混乱，即便相隔如此之远，她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惨烈与叶凡那熟悉却又决绝到令人心碎的气息。
她脸色苍白如雪，刚刚稳定下来的神魂因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隐隐作痛，但她倔强地站着，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方向，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沾满尘灰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她感受到了，那股冲天而起的星辰剑意，那是不顾一切、燃烧本源的征兆。她也感受到了，那一道道熟悉气息的陨落，如同风中残烛，接连熄灭。
每一个气息的消失，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心上剜过。
“苏仙子，该走了。”身旁的木灵族使者低声催促，语气带着不忍，“叶盟主他……为我们争取的时间不多了。南方通道即将关闭。”
苏婉清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她知道，叶凡用生命为她、为所有人换来的生机，绝不能辜负。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与不舍狠狠压下，声音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走！”
她率先迈开步伐，走向那幽深的、通往生机的古林密道。身后，是沉默而迅速跟随的伤员、眷属以及护卫的修士。没有人回头，因为不敢，也不忍。但那北方夜空中不断爆开的血色光华，却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
北方战场。
叶凡身边的死士，已不足十人。他们被团团围困在一座孤零零的、名为“断魂崖”的山头之上。山下，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魔联军，火把如同繁星，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各种攻击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轰击着山顶残存的防御光罩。
“盟主……我们……尽力了……”一名浑身插满箭矢的汉子，咧嘴想笑，却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轰然倒地。
叶凡挥剑斩碎一道袭来的魔焰，看都未看那倒下的兄弟一眼，不是冷漠，而是不敢看。他怕多看一眼，那强行冰封的心防便会彻底崩溃。
他机械地挥剑，格挡，闪避。体内的灵力已近乎枯竭，混沌金丹黯淡无光，星辰核心的旋转也变得迟滞。全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和远超常人的肉身在支撑。魔种在他心神极度疲惫与身体濒临极限时，再次开始蠢蠢欲动，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拥抱那毁灭性的力量。
但他死死压制着。他不能入魔，至少，不能在这里，以这种姿态入魔。他要让所有人，包括暗处可能窥视的敌人知道，凡尘盟的盟主，是站着死的，而非跪着魔！
最后一道防御光罩破碎。
最后一名死士，用身体为他挡下了一道致命的骨矛，血溅了他满脸。
攻击，骤然停歇。
山下黑压压的敌军，似乎也被这伙人顽强的抵抗和惨烈的结局所震慑，一时间竟无人上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山顶，那道依旧挺立、却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暗红色身影上。
叶凡拄着凡尘剑，剑身插入焦黑的山石，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浑身浴血，青衫褴褛，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鬓角的霜白在火光照耀下，刺目惊心。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
他抬起头，染血的黑发下，那双眸子依旧明亮，却充满了疲惫与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望着山下那无尽的敌人，望着那些或贪婪、或恐惧、或敬佩、或嘲弄的眼神。
孤峰，残躯，血剑，一人独对千军万马。
星火已南燃，他这最后的薪柴，燃烧殆尽。血色断后，使命已成。剩下的，便是这最后一程，如何走得……更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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