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营帐里，油灯忽明忽暗地摇曳着，将于轩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帐外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噼里啪啦地打在牛皮帐篷上，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拍打。
于轩独自坐在那张略显破旧的木桌前，他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张已经泛黄的矿藏图，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张感受到它所承载的厚重历史。这张图是苏妙音送来的，它就像一颗石子，突然投入了于轩那原本如死水一般沉寂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于轩的目光落在了图上用朱笔勾勒出的“红石山”三个字上，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三个字似乎在微微跳动，仿佛在向他招手，引诱他去揭开这座山的秘密。
“露天铁矿……”于轩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他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和紧张。
于轩心想，与其继续在刀尖上舔血，整天盯着敌人的运输队去抢夺那点少得可怜的金属，倒不如直接去源头。这个念头一旦在他心中升起，就如同野草一般，迅速地在他心里蔓延生长，无法遏制。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老黑在那堆积如山的矿石中打滚的模样，听到了铁锤敲击矿石时发出的清脆声响。那是一种充满希望和生机的场景，与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充满危险和不确定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当他在第二天的议事会上提出这个想法时，得到的回应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铁牛第一个打破了寂静，这个壮实的汉子挠着脑袋，眉头拧成了疙瘩：“头儿，咱从捡破烂发展到开矿，是不是步子迈得太大了？”他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锤柄，“俺们这些粗人，抢东西在行，挖矿可是一窍不通啊。”
耗子瘦小的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声音尖细：“铁牛哥说得在理。红石山虽说不远，可正好卡在缓冲地带。万一撞上巡逻队，或是碰上山匪......”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咱们这点人手，怕是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瘸叔始终沉默着，旱烟锅子里的火光明明灭灭。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他才在桌角磕了磕烟灰，慢悠悠地说：“小子，开矿不是儿戏。你以为跟你在垃圾堆里翻捡似的？”他浑浊的眼睛盯着于轩，“矿镐、铁锹都是小事，关键是得懂行。一镐下去，挖出来的是宝贝还是石头，那可差着天地呢。”
于轩环视着三人忧虑的面孔，心里早已料到此番情景。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那本《北境矿藏考》，书页翻动时带起细小的尘埃。
“你们看，”他的手指点在书页的插图上，“红石山的矿石是赤铁矿，表面暗红，在日光下会反光，极易辨认。”他又指向另一张地形图，“这是露天矿，矿石就裸露在地表，我们只需敲下表面的矿石即可。”
铁牛凑近细看，粗重的呼吸喷在书页上：“这石头......真这么好认？”
“比辨认敌人的埋伏容易多了。”于轩微微一笑，又转向耗子，“至于安全问题，我们可以分成两班，一班采矿，一班放哨。采矿队配备武器，一旦有变，立刻撤离。”
耗子的小眼睛转了转，似乎在盘算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于轩趁热打铁，开始描绘那个在他心中酝酿已久的蓝图：“兄弟们，想想看，只要拿下这个矿场，老黑就能源源不断地吞噬铁料。到时候，别说更好的武器，就是大炮也造得出来！”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到那时，我们何必再躲躲藏藏？就是敌人的主力来了，也要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铁牛被他这番话激得热血沸腾，猛地一拍桌子：“干了！头儿，俺这身力气，搬矿石总没问题！”
耗子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我这就去挑几个机灵的兄弟，先去红石山摸摸情况。”
瘸叔深深叹了口气，烟斗在指尖转了几圈：“罢了，老夫就陪你疯这一回。”他严肃地看向于轩，“但你得答应老夫，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来。矿石再好，也比不上兄弟们的性命。”
“放心吧瘸叔。”于轩郑重承诺，“我心里有数。”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仿佛一个精密的机械开始运转。耗子精心挑选了十五个身强力壮、忠诚可靠的士兵，组成第一支采矿队；铁牛带着人修整工具，将回收来的铁镐铁锹磨得锃亮，还赶制了一批结实的箩筐；瘸叔则举着矿石标本，在营地里开设了临时的辨识课堂。
“都看仔细了，”瘸叔举着一块暗红色的石头，“这种色泽，这种分量，才是我们要的赤铁矿。那些发黄发灰的，都是废石！”
士兵们围成一圈，认真记着每一个细节。有人小声嘀咕：“这比认敌人的军装难多了......”
于轩则独自在沙盘前推演。他计划趁着夜色出发，用震天雷炸开表层岩石，在天亮前完成采集撤离。每一个环节都在他心中反复推敲，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准备了应对方案。
出发前一晚，于轩将采矿队集合在营地中央。篝火在每个人脸上跳动，将紧张与期待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兄弟们，”于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格外清晰，“这次去红石山，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也许会很辛苦，也许会有危险，但只要成功了，我们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士兵们的目光在火光中闪烁，有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矿镐。
“有没有信心？”于轩提高声音。
“有！”整齐的应答声惊起了林中的宿鸟。
于轩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最后落在手腕的黑曜石手链上。老黑似乎也在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不仅要让老黑吃饱，更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们这支被称作“捡破烂”的队伍，终将在这片土地上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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