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倚在餐桌边，望着玻璃门外。迈阿密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左侧某处太阳正缓缓升起，右侧还能瞥见几颗星星，但我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前方。
我知道自己看不到它，遥远的距离和地球的弧度让这成为不可能，但今早我满脑子都是：英特拉格斯赛道就在前方某处，在遥远的南方，却与我同处一个半球。
连续三站东亚赛事的奔波后，我终于回到了家，可这份归属感非但没让我安心，反而让我更加焦躁。
利用休赛期回到美国，意味着下一站就是巴西大奖赛 —— 总冠军争夺的倒数第二站。
这三连赛我收获了什么？只有 28 分。俄罗斯站我单场就拿了 25 分，可那之后，两次第五、一次第六。
我本该在争冠行列里冲锋，如今却在集团末尾挣扎，能留在竞争中，全靠之前积累的优势。
那些 “之前的优势” 是什么？澳大利亚和马来西亚站的胜利，可那两场都是雨战的侥幸。车队策略精准，轮胎选择正确，我只是刚好跑得够快，借着少一次进站的优势轻松领跑。
然后是土耳其、加拿大、迈阿密三站，这三场里，迈凯伦要么是最快的赛车，要么像土耳其站那样，趁红牛内斗坐收渔利。这三场迈凯伦包揽冠亚军的比赛，我只赢过安东尼一次。
英国、德国、匈牙利、斯帕，这四条最经典、最具历史意义的赛道，我连一次领奖台都没拿到。
2009 年我缺席了这些比赛，可澳大利亚和马来西亚站我同样没参加，所以这些失利，只能怪我自己。
蒙扎站我拼到最后，还是输给了法拉利；大西洋站全程被红牛压制，安全车出动时又被德?马特奥和齐格勒趁机超越，双重吃亏；这么算下来，整个赛季里，只有俄罗斯站的表现配得上 “争冠者” 的身份。
至今只有一场比赛能让我骄傲，只有一场达到了对自己的要求。我不仅辜负了眼前的机会，甚至连一个拿得出手的 “经典战役” 都没有。
摩纳哥、银石、斯帕、蒙扎…… 只有澳大利亚、马来西亚、迈阿密和俄罗斯。再加上去年新加坡站的胜利，这简直是最随机的冠军组合。
既没有 “征服全类型赛道” 的统治力，也没有人们期待中 “争冠者” 该有的稳定表现，这让我几乎觉得自己像个 “冒牌货”，坐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席位。
詹姆斯?巴克斯顿去年拿了总冠军，如今却要在威廉姆斯里苦苦挣扎拿分；而我开着最顶尖的赛车之一，却只收获一堆第五名。
这太讽刺了。
我曾期待 “赛季后半段强势复苏”，可至今也只拿到一个领奖台和一场胜利。赛季前半段我有三冠三亚，如今到了该发力的关键时期，却连之前的成绩都达不到。赛季只剩两站，我只有两次机会证明自己配得上留在争冠行列。
因为现在的我，就像那个在韩国站没了速度、眼睁睁看着费利佩?阿尔瓦雷斯从身后追来、夺走积分榜榜首的 “失败者”。
那个曾因迈凯伦不愿给 “新秀” 特权而发脾气离队的人，那个在 2008 年加拿大站固执己见、不肯让我分毫，最终导致我们双双撞退赛的人，那个在本赛季德国站靠车队指令才夺冠的人 —— 我真的要让他赢下总冠军吗？
或许我对他太苛刻了，我并不讨厌费利佩?阿尔瓦雷斯，反而很认可他的天赋。只是我清楚记得，他和法拉利在赛季前半段有多迷茫，可如今这支车队却在狠狠压制我们，我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原来你在这儿。” 伊莎贝拉睡眼惺忪地走进餐厅，靠在墙上慢慢清醒，“没睡着？”
“嗯。” 我承认道，“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没事没事。” 她摆摆手，“你马上要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两站比赛，要是你还能心平气和，我才会觉得奇怪。看到你这么紧张焦虑，我反而安心多了。”
“呵，谢了啊。” 我打趣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比利亚雷亚尔笑出了声，大概是刚睡醒，话说得有点颠三倒四，“我是说，你不是什么‘外星人’。那些头条、谣言、各种可能…… 你都会在意，你也是个普通人。这就意味着，我也可以做个普通人。连我认识的最成功的车手都有这样的时刻…… 那我也还有希望。”
“别对自己这么苛刻，你不是有个超神秘的工作邀约吗……？” 我转过身，笑着逗她，想套出答案，既是好奇，更想借此转移注意力，不再纠结那些等待和胡思乱想。
“想得美，不说。” 她从墙上直起身，故作严肃地摇摇头，可那傻乎乎的笑容，还有半睁半闭的眼睛，早就暴露了她。
“别这样嘛…… 我有知情权的。” 我又往前凑了几步，手指轻轻划过她光裸的胳膊。
她穿着睡衣，我能看到她打了个哆嗦，随后开口回应。
“现在太早了，不谈这个！” 她抱怨道。
“太早谈什么？” 我假装不懂。
“呃…… 你要是回床上睡觉，我就给你点提示。” 她提议道。
“和你一起睡？” 我继续逗她。
“滚啊，我好困！” 她又抱怨起来，声音比刚才大了点。
“好好好。” 我牵起她的手，往卧室走，她一边走一边说：
“我和丹妮会再一起参加劳力士 24 小时耐力赛，之后…… 施密特车队会给我一次印地 Lights（印地灯光系列赛，印地赛车的次级赛事）的测试机会。”
“你要重回开轮赛车了？” 我兴奋地问。
比利亚雷亚尔从没隐瞒过 “F1 是梦想” 的想法，对她来说，美国本是通往 F1 的合理第一步。
可后来，她既没足够的速度，也没足够的赞助（那时候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资助她，但公司资助的委内瑞拉车手太多，显然有偏心），只能在美国的赛车圈谋生，最终成了北美法拉利挑战赛的全职车手，每年还会参加戴通纳 24 小时耐力赛。
而戴通纳 24 小时耐力赛作为美国赛车运动的揭幕战，汇聚了各类车手、多个组别，看来这次比赛终于给她带来了机会。
“嗯，丹妮帮我联系了印地 Lights 的人，他们想看看我开赛车的水平。要是表现好…… 说不定能拿到一个席位；要是在印地 Lights 里跑得好，或许真能进印地赛车。” 她确认道，“印地赛车已经比我这几年能奢望的好太多了，所以…… 要是能成，我就很满足了。”
“你一定可以的。” 我肯定地说，“你比自己想的要优秀得多。”
“你在巴西也会表现很棒的。” 她反过来鼓励我，“你也比自己想的要优秀得多。”
“可是……” 我刚要开口。
“别可是了！我太困了，不想听！” 她打断我，“现在赶紧躺到床上睡觉，你得养足精神准备比赛。”
“遵命，长官。” 我像士兵向长官敬礼似的回应。女朋友下了命令，我乖乖爬回床上，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睡得比整晚都香。
我不知道巴西站会发生什么，但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也已经做到了很多了不起的事：作为中国人进入 F1，处子赛季就登上领奖台，第二个赛季表现超过汤米?科斯基宁；离开 F1 后，我帮标致赢了勒芒，还为安德雷蒂车队赢过印地赛车比赛；我不仅重返 F1，还加盟了法拉利，半个赛季就为他们赢下一场比赛，这离谱的表现，让我在 “卫冕世界冠军也在找工作” 的情况下，拿到了迈凯伦的席位。
这些成就不该让我觉得自己是 “冒牌货”，而该是对 2009 年所有努力的肯定，不止是赛道上的成绩，场外我和丹妮拉?皮耶里成了好友，这一系列的经历，不管是好是坏，最终让我能和现在的女朋友伊莎贝拉?比利亚雷亚尔（或许未来还会是印地赛车车手）一起躺在床上。
就算巴西和阿布扎比两站都退赛，一分未得，以 50 分的差距错失总冠军，我的个人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身边的人，从来都不是为了我的 “成功” 而来。
但如果我能以强势表现结束赛季，如果能克服一切困难，从积分榜第三逆袭登顶，那会是一件无比美妙的事。
输了，我还有美好的生活、迈凯伦的合同，明年还能再来；可要是赢了，那我的未来将无可限量。
那又何必焦虑呢？我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好。
所以，我要在英特拉格斯和亚斯码头赛道上全力以赴，享受比赛。而这一切的动力，都来自那个在远方相信我的委内瑞拉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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