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寒雾的瞬间，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鬼蜮。
外界的一切声响、光线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无边无际、缓慢流动的灰白。视线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即便以江澈真意境的目力，也只能勉强看清周身数丈的范围，再远处便是模糊扭曲的灰影。那股阴冷的寒意并非仅仅作用于体表，更像是能渗透护体真气，直接钻入骨髓，试图冻结血液与思维。
“这雾……比想象的更麻烦。”苏芸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她下意识地靠江澈更近了些，即便有云冥真气的护持，那寒意依旧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体内的本源之伤似乎都因此变得活跃了些许，传来隐隐的刺痛。
江澈能感觉到她气息的细微变化，握着她手的力道稍稍加重，渡过去一股更为精纯温和的云冥真气。“凝神，运转功法抵御。这寒雾中蕴含着一丝阴煞之气，能侵蚀心神。”他声音低沉，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尝试着将神识向外延伸，但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平日里可轻松覆盖方圆数里的神识，此刻竟连百丈都难以突破，而且消耗极大。“神识也被严重压制了。”他眉头紧锁，这意味着他们在这片区域几乎成了“瞎子”，只能依靠最基础的感官和有限的灵觉来探路和预警。
“我的灵觉在这里也受到了很大干扰，”苏芸轻声回应，她闭上眼，全力催动“镜花水月”体质的特殊感知，“不过……我能感觉到，左侧方向的能量流动似乎更‘沉’一些，阴寒之气也更重，或许……是通往更深处的路径。”她指向左前方，那里雾气似乎更加浓郁，几乎化不开。
江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锐利如鹰隼。他信任苏芸的感知，尤其是在这种能量异常的区域。“好，我们向左走。你跟紧，注意脚下和四周。”他当先迈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踩得极为扎实，神识虽被压制，却依旧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身数丈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脚下的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四周是形态怪异的扭曲树木，枝干上挂满了冰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阴湿的气味。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浓雾中前行，速度并不快。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
“有水声。”苏芸侧耳倾听。
“小心些，可能有妖兽潜伏。”江澈提醒道，体内真气悄然加速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穿过一片更加密集的、挂满冰霜的枯木林，一条约三丈宽的地下暗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漆黑如墨，表面飘荡着缕缕白色的寒气，水声正是从这看似平静的河面下传来。河面上没有桥，只有几块巨大的、表面覆盖着滑腻青苔的石头零星分布，似乎是唯一的过河路径。
“我先行。”江澈松开苏芸的手，身形一晃，已轻盈地落在第一块巨石上。巨石冰冷刺骨，且湿滑异常。他站稳身形，仔细感知了四周，确认暂无危险，才回头对苏芸伸出手，“来，小心滑。”
苏芸点头，提气轻身，如同翩跹的雪花，落在江澈身侧的巨石上。就在她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哗啦！”
漆黑的水面猛然破开，数道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影子如同箭矢般射向苏芸！那赫然是几条通体覆盖着冰鳞、口器尖锐的怪鱼，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
江澈眼神一厉，早已蓄势待发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甚至未曾动用兵刃，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云冥真气吞吐，化作数道凝练无比的水蓝色剑气，后发先至！
“嗤！嗤！嗤！”
剑气精准地点在那几条怪鱼的头部，发出如同击中败革的闷响。怪鱼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幽蓝光芒瞬间黯淡，噗通几声掉回漆黑的河水中，溅起几朵冰冷的水花，随即沉没不见。
“是‘寒水箭蝰’，通常群体活动，毒性猛烈，能冻结真气。”江澈收回手指，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蚊蝇，但眼神中的警惕之色更浓。这才刚进入寒雾渊边缘，便遇到了如此难缠的毒物。
苏芸看着恢复平静的河面，心有余悸，若非江澈反应神速，她刚才恐怕已着了道。“谢谢。”她轻声道，看向江澈的目光中带着信赖。
“无事。”江澈再次握住她的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快过河。”
两人不再耽搁，依仗着高超的身法，在湿滑的巨石间几个起落，便安然渡过了这条诡异的暗河。
对岸的地势开始向下倾斜，雾气似乎更浓了，寒意也加深了不少。两人继续前行，更加小心谨慎。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在一片相对开阔、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区域，江澈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一块巨大的、形状如同卧牛般的青黑色岩石。
“怎么了？”苏芸立刻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低声问道。
江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那块岩石，瞳孔微微收缩。在他的感知中，那块岩石后方，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但又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残留，而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示意苏芸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块卧牛石。绕到岩石后方，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眼神瞬间冰冷。
岩石后的空地上，躺着三具早已僵硬的尸体。看衣着打扮，似乎是某个佣兵小队的成员。他们的死状极其凄惨，身体干瘪，仿佛被吸干了所有血液和水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晶。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他们尸体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兵器碎片，以及几道深深的、仿佛被某种巨大兽爪撕裂的痕迹。痕迹中，残留着一丝让江澈都感到心悸的阴寒妖气。
这妖气，精纯而古老，远非之前遇到的寒水箭蝰可比。
苏芸也跟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惨状，脸色微微一白，但她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着那些爪痕和残留的妖气，低声道：“这气息……好可怕。比云裳夫人描述的，似乎……更加强大和暴戾。他们……是被瞬间杀死的，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江澈蹲下身，指尖拂过一道爪痕，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冰冷与毁灭意志，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要找的那东西，不仅在这里，而且……比我们预想的，可能要棘手得多。”
他的目光投向雾气更深处，那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残酷的眼睛，正透过浓雾，静静地注视着闯入其领地的不速之客。
喜欢尺水吟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尺水吟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