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休坐在石桌旁,面前是叶擎帝为他斟满的第二十三杯茶。
对面的叶擎帝幻影,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到让人生厌的微笑,第二十三次开口。
“你来了。”
顾休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试着打破这令人昏昏欲睡的循环。
“我说,外面好像挺热闹的,又是哭又是叫的,你知道吗?”他开口问道。
叶擎帝幻影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伸出手,再次为他斟满茶杯。
然后,第二十四次说:“你来了。”
“……”
行吧。
顾休又试探性地问:“那你认识一个叫萧别离的家伙吗?就是那个布下这个破阵法,害我午觉都睡不安稳的混蛋。”
叶擎帝幻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优雅地完成了第二十五次斟茶的动作。
第二十五次,他说:“你来了。”
顾休彻底放弃了交流的打算。
他开始觉得,这幻境并非想折磨他,而是想用无聊把他送走。
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将喝完的空茶杯一个个叠起来,在石桌上堆起一座歪歪扭扭的小塔。
就在顾休自得其乐地玩起“叠叠乐”时,其他人的幻境,正上演着真正的绝望。
苏清蝉的幻境里,她正站在万商钱庄最深处的金库中,这里堆满了她一生积累的财富——闪闪发光的元玉、堆积如山的黄金,每一件都代表着一次成功的算计和博弈。
这是她的帝国,她的安全感来源。
可突然之间,架子上的元玉开始失去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块块灰白的石头。成堆的黄金如沙子般从指缝间流失,暴露出底下腐朽发霉的烂木头。
她引以为傲的财富帝国,正在眼前化为乌有!
而在另一个幻境里,欧冶钧终于铸成了一把超越历代先祖的绝世神兵。剑身流光溢彩,剑鸣如龙吟九天。他激动地捧着这把剑,来到欧冶家的祖祠,准备将其供奉在祖宗牌位前。
然而,就在他高举神兵,接受先祖荣耀的瞬间,那把绝世神兵竟“咔嚓”一声,寸寸碎裂,化作一捧铁粉从他手中滑落。
祠堂里所有的祖宗牌位上,都浮现出一张张失望、鄙夷的脸,齐声怒斥:
“欧冶家的耻辱!”
欧冶钧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场,双目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观星阁内。
姬珩从那股“空无”的反震中恢复过来,他慢条斯理地擦去鼻血,眼神却愈发冰冷。
“分析出结果了吗?”他问。
易先生的身影在旁浮现,恭敬地回答:“回大人,数据模型崩溃了七次。结论是……无法分析。那股力量的本质,超出了我们对神魂、意志、乃至秘宝的所有认知。它就像……一个‘无’。”
“无……”姬珩咀嚼着这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寒光,“既然无法观测,那就改变环境参数。”
他对易先生下达了新的指令:“停止对‘奇点’的任何定向窥探。切换模式,将全部多余算力,用于增幅‘心魔回响’的整体场域强度。”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姬珩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只需要让他周围的所有‘变量’,全部清零。”
“遵命!”
随着他的命令,心魔大门上,血红色的符文猛地一亮。
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恶毒的黑暗波动,如同海啸般从石门上扩散开来!
“啊——!”
现实中,本就精神恍惚的苏清蝉和欧冶钧,同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昏迷不醒。
在苏清蝉最后的意识里,她看到自己所有的盟友、下属,甚至包括顾休和石敢当,都围着她,指着她嘲笑。
“没有了钱,你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个被时代抛弃的、一无所有的前朝余孽!”
她毕生最恐惧的“一无所有”,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在欧冶钧的幻境里,他亲手打造出的所有兵器都在他面前碎裂成粉末,那些失败的铁水和废渣汇集成洪流,将他彻底淹没。
大门前,两人与之前昏迷的穆红袖等人一样,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身体还在因幻境余波的折磨而微微抽搐,如同被扔上岸的鱼。
“啊!”
苏清蝉倒地前那声高分贝的尖叫,穿透了幻境的壁垒,精准地传入了顾休的耳中。
他刚刚堆到第五层的茶杯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哗啦”一声,塌了。
顾休:“……”
他烦躁地拧紧了眉头,抬眼看向对面。
叶擎帝的幻影,则恰到好处地为他斟上了第三十七杯茶,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笑着,第三十七次说道:
“你来了。”
观星阁中,姬珩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什么,”他嘴角的弧度冰冷而优雅,“我只需要让他周围的所有‘变量’,全部清零。”
随着他的命令,心魔大门上,血红色的符文猛地一亮!
这道光,如同给每个人的噩梦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本已昏迷的蔺惊弦、石敢当、燕白露等人,身体在同一时刻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击贯穿。
他们的幻境,被强制重启,并加载了更为残酷、更为精准的“补丁”。
二重梦魇,降临。
紫禁之巅。
蔺惊弦喘着粗气,再一次站在这片熟悉的荣耀之地。他记得,他全都记得!曾祖父苍九旻的背叛,那冰冷的剑锋,那无情的吞噬!
“老贼!”
这一次,他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在接受万人朝拜的瞬间,他猛地转身,抢在苍九旻出手之前,并指如剑,怒吼着刺向了身后那个本该慈祥和蔼的身影!
他要逆转宿命!
然而,他的指尖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到了另一张脸。
一张他无比熟悉、无比敬爱的脸——他的父亲,沧浪剑盟的现任盟主。
父亲没有站在他这边,而是与苍九旻并肩而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即将成熟的祭品。
“惊弦,我的好孩子。”父亲的声音温和如春风,话语却酷烈如寒冬,“这是你的宿命,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剑盟的未来,你必须成为老祖宗登临绝顶的基石。”
“……爹?”
蔺惊弦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
如果说曾祖父的背叛是利刃,那父亲的认同,就是将这柄利刃彻底碾碎在他心脏里的那只手。
第二次,来自至亲的背叛。
他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连同那支撑他一生的骄傲,一同被彻底击碎了。
懒人武馆的厨房里,石敢当的幻境也重置了。
师父的幻影再一次出现在门口,那身形,那眼神,他绝不会认错!
这一次,师父没有沉默地转身走开。
“师父!”石敢当满脸期待,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狗。
顾休的幻影冷漠地看着他,终于开口,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从未想过收徒。”
石敢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做的菜,毫无意义。”
“你本人,更是一个甩不掉的累赘和麻烦。”
“累赘……”
“麻烦……”
这两个词,像两把最钝的、淬了毒的刀,慢慢地、反复地捅进他最柔软的心。他为师父学武,为师父下厨,为师父扫地,为师父挡麻烦……他所做的一切,他存在的意义,他整个世界的基石,在这一刻,被师父亲口否定了。
“哐当——”
他手中的锅铲滑落,在死寂的厨房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魔宗密室。
燕白露发现自己不再是旁观者。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枚点燃业火的火折子。对面,她的父母在火焰中哀求,不是对她嘶吼,而是……哀求。
“露儿,不要,求求你……”
“为什么?”
一个带着诡异笑容的、童年时的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耳边,用充满诱惑的语调轻声怂恿:
“为什么?因为你嫉妒啊。你嫉妒他们拥有你没有的力量,你嫉妒他们能掌控你无法掌控的魔典。点燃它,你就能获得他们全部的力量,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不……不是的!”燕白露痛苦地尖叫。
可那份自我怀疑的毒药,已然注入灵魂。
她被迫直面一个恐怖的可能性:当年父母之死,或许并非意外,而是源于她潜意识最深处的、那份对力量的渴望与嫉妒。
这份来自“自我”的指控,比任何外部伤害都更加致命。
穆红袖的逻辑囚笼里,荒诞升级到了极致。
她的左手和右脚交换了位置,她的眼睛长在了后脑勺。她引以为傲的大脑被活生生掏了出来,放在地上,还长出了一张嘴,用她自己的声音嘲笑着她:
“看看你,连‘自我’都无法定义。你凭什么定义真相?你凭什么审判他人?”
现实中,四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咔嚓!”
一声轻响,蔺惊弦心口处,一枚由他母亲亲手求来的护身玉佩,无声碎裂。
石敢当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如筛糠,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不是累赘……不是麻烦……”
燕白露光洁的眉心,缓缓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顺着鼻梁滑落。
而穆红袖,则开始无意识地、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那些错位的肢体撕扯下来。
顾休的幻境里,一切依旧。
茶杯塔已经堆到了六层高,摇摇欲坠,充满了脆弱的艺术感。
他正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将第七只茶杯放上去。
就在这时,外界剧烈的精神冲击化作余波传来,石桌微微晃动了一下。
“哗啦——”
茶杯塔,塌了。
顾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依旧在微笑的叶擎帝幻影,又看了看散落一桌的杯子。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倒塌的茶杯一个个捡起、扶正,重新开始堆。
这是他目前能给自己找的,唯一的“乐子”了。
他必须保持内心的平静与……专注。
随着阵法持续的高压运转,随着众人的精神被反复榨取,一股股驳杂的能量开始疯狂回流。
石门上那些血红色的符文,在吸收了这些能量后,明暗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并开始引动门扉深处,一缕不属于阵法本身的、更为古老而疯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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