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寰提出的条件，如同一道无形的龙门，横亘在林薇面前。那不是简单的商业任务，而是用三个月时间，为自己在陆家的位置“打分”——分数不够，便只能黯然离场。
书房谈话结束后的当晚，陆承烨将一份加密文件发到了林薇的邮箱。解压密码是她的生日，文件里是陆氏集团旗下老牌日化品牌“清源”的完整资料——一个拥有六十年历史、曾是国民级护肤品的国货品牌，如今却在年轻消费市场节节败退，连续五年营收下滑，集团董事会已数次讨论是否将其剥离出售。
陆振寰的要求简洁而残酷，由管家陈伯代为转达：“三个月内，拿出能让‘清源’品牌年轻化、实现盈亏平衡的可执行方案。集团不提供额外预算，可调动‘清源’现有团队资源，但方案必须由林小姐独立主导。若失败——”老人没说后半句，但“主动离开陆承烨”的潜台词，清晰得如同刻在纸上。
这不是普通的商业提案，是一场关于资格、能力与勇气的终极试炼。
一、破局的起点
接到任务的第一个星期，林薇将自己关在了公寓的书房里。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与她无关，手机里陆承烨发来的关心信息，她也只来得及简单回复“一切安好”。
她面前的三块屏幕上，全是“清源”的核心数据：市场占有率从巅峰期的15%跌至不足3%，主力消费群体年龄层在45岁以上，95后对其认知度不足5%；产品线上，除了一款经典雪花膏，其余新品均无人问津；营销费用年年缩减，最近一次广告投放还是三年前的地方电视台。
更棘手的是品牌背负的沉重标签——“老国企改制遗留问题”“配方陈旧”“父母辈才用的廉价货”。陆氏内部对其态度更是两极分化：激进派主张“快刀斩乱麻”出售止损，保守派则坚持“维持现状”，服务好现有中老年客群。
林薇没有急着下结论。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花三天时间跑遍了全市二十三家商超、连锁药店，甚至社区小卖部。她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混在消费者中观察：在市中心的高端超市，“清源”被摆在货架最底层，包装泛黄的雪花膏上落着薄尘；在老城区的便民药店，几位中年阿姨围着货架讨论“这个牌子用着放心，就是包装太老气”；而在年轻人聚集的网红美妆店，导购听到“清源”的名字，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第四天，她通过周谨的渠道，联系到三位“清源”老员工——退休研发工程师王工、曾任市场部经理的李姐，还有在生产线干了三十年的张师傅。在老城区一家飘着茶香的茶楼里，三位老人对着林薇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打开了话匣子。
“清源最金贵的，是雪花膏的甘油配方。”王工推了推老花镜，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六十年前定的标准，用的是食品级天然甘油，比例12%，这个比例保湿又不黏腻，是经过千万人次验证的。现在市面上很多便宜货，用的都是合成甘油，比例还不到5%。”
“我们九十年代也想过创新，请过当红明星拍广告，可集团那会儿把钱都投去搞地产了，营销费用一砍再砍。”李姐苦笑，“后来互联网起来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根本跟不上，只能看着年轻人被那些花里胡哨的新牌子吸引走。”
张师傅话最少，只是摩挲着带来的几个老版铁盒样品：“这盒子模具，还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当年多少姑娘揣着这个铁盒出门，比现在的名牌包还体面。”
当林薇问及“清源最大的价值是什么”时，三位老人几乎异口同声：“真材实料，不搞虚的”“老一辈的信任”“国货的良心”。
那天离开茶楼时，天降小雨。林薇撑着伞沿老街慢慢走，路过一家还在营业的老式百货商店，橱窗里“清源”雪花膏被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旁边是包装华丽的进口护肤品。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二、暗中的守护
陆承烨遵守了“绝不干预”的承诺，但这不代表他置身事外。林薇这一个月的每一个动向，他都通过周谨或管家，以一种不会让她察觉的方式了解着。
他知道她连续一周泡在市图书馆，翻阅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商业档案，抄录“清源”鼎盛时期的广告文案；知道她自费报名“国货品牌创新工作坊”，和一群90后设计师讨论“如何用Z世代的语言讲老故事”；知道她通过校友关系，联系上两位专注“国货测评”的头部Up主，深夜还在微信上请教年轻人的消费偏好。
每当深夜他结束工作回到公寓，总能看见书房门缝下透出的灯光。他从不会敲门打扰，只是默默让家政阿姨准备好温热的夜宵和参茶，放在书房门口的小几上——参茶是他特意让中医调配的，适合熬夜人群，不苦还回甘。
有一次凌晨两点，他加班回家，听见书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陆承烨的脚步在走廊上停了三分钟，手几次抬起又放下——他知道她此刻需要的是独立面对的空间，而非依赖。最终，他转身下楼，在厨房里热了杯加了槐花蜜的牛奶，轻轻放在门外，附上一张便签：“别熬太晚，胃会不舒服。”
第二天早上，他在餐桌看到了回赠的便签，是林薇清秀的字迹：“谢谢，牛奶很甜。”右下角画着一个简笔画笑脸。这是这一个月来，他们唯一的“交流”。
三、灵光与打磨
方案构思进入第二个月，林薇遭遇了瓶颈。她收集了足够多的数据和洞察，却始终找不到能将“老牌重生”讲得既有情怀又有商业说服力的核心切入点——换包装、请流量明星、做社交媒体营销，这些常规路径对“清源”来说，既缺预算又显俗套，更打动不了陆振寰。
一个周六下午，她疲惫地离开工作坊，漫无目的地走进一场“城市记忆”主题摄影展。黑白照片里，老厂房的烟囱、老街巷的石板路、老裁缝的蝴蝶牌缝纫机，都带着时光的温度。在一组“上海老牌国货”作品前，她驻足良久——照片里，石库门墙前，一位老奶奶正给孙女涂百雀羚，旁边玻璃柜里摆着“清源”的铁盒。
展签上写着摄影师的话：“有些东西珍贵，不是因为古老，而是因为在时间里，始终保持着不变的‘真’。”
“不变的‘真’”——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薇脑海中的迷雾。她几乎是跑着离开展厅，第一时间拨通王工的电话：“王工，‘清源’雪花膏的甘油配方，‘真’在哪里？和现在的产品比，优势到底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老人瞬间精神起来：“姑娘，我告诉你，现在很多产品用合成甘油，比例才3%-5%，我们用的是食品级天然甘油，12%的比例，六十年没变过！这个比例最养肤，是千万人次用出来的经验！”
“如果我们不改变这个‘真’，而是围绕它重新讲故事呢？”林薇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沁出了汗。
接下来的四周，林薇进入了疯魔般的工作状态。她的方案核心逐渐清晰——不做表面的“年轻化”，而是进行“真实化”的品牌重塑。
她为“清源”定下全新定位：“时间验证过的真实”，slogan直接有力：“六十年，只做真的。”
产品线规划上，她大胆建议“新旧并行”：保留经典雪花膏系列，推出限量复刻的“记忆铁盒”，与青年艺术家合作绘制城市记忆插画；同时开发“清源·简”系列，针对年轻肌肤调整质地，包装用可回收极简设计，价格控制在50元以内，主打“平价真成分”。
营销策略更是颠覆传统：不开新品发布会，而是策划“真实实验室”全透明直播——邀请第三方检测机构、美妆博主、普通消费者，在镜头前对比测试“清源”与热门产品的成分、保湿力、温和度；与城市档案馆合作“寻找老清源”活动，征集老包装、老故事，将品牌历史转化为情感资产。
商业模型上，她提出“社区店+线上直营”双渠道：在一二线城市老街区开小型体验店，既是销售点也是社区文化空间；线上通过内容电商直营，砍掉中间商，保证性价比。
当她最后一次跑通财务模型，看到屏幕上“第三年实现盈亏平衡”的预测时，窗外已泛起晨光。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的她，却毫无困意，给方案命名为《清源品牌重塑计划——“真”的回归》，然后保存、加密、发送到陆振寰的指定邮箱。
那些曾经的质疑、轻视、观望，此刻都化为了复杂的神色。最先起身的是负责集团法务的二姑婆，她之前总在家族聚会上暗讽林薇“不懂规矩”，此刻却主动走上前，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语气缓和：“这是太祖母的物件，当年她就是戴着这个，在股东大会上镇住了要撤资的外商。林薇，你配得上它。”
紧接着，一直沉默的陆家旁支代表陆子昂也上前问好，他曾在“清源”项目评审时公开质疑林薇的能力。“林总，之前我对‘真实实验室’的方案有疑虑，现在看到董事会的决议，我服了。我们子公司负责华东地区的零售渠道，‘清源’的新品铺货，我亲自跟进。”
林薇一一回应，笑容坦荡。当她走到三叔公面前时，这位刚辞去职务的老人脸色复杂，最终叹了口气：“是我太执着于眼前的利益，忘了陆家‘务实’的根本。你做得比我好。”林薇没有提及过往的刁难，只是轻声说：“三叔公，‘清源’的老厂房改造计划里，有您当年主导的环保设备升级方案，我会保留并推广，这是您为陆家留下的功绩。”
三叔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愧疚，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幕被廊下的陆振寰看在眼里，他扶着拐杖的手微微松动，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回到老宅客厅时，管家陈伯已摆好茶点。陆振寰让林薇坐在他身旁，亲自给她倒了杯普洱茶：“尝尝这个，是太祖母当年亲手种下的茶树所产，每年只产两斤。”他呷了口茶，缓缓说起往事，“你太祖母刚嫁进来时，陆家还在做棉布生意，有次运货的船在海上遇了险，损失惨重。族里人都劝她变卖嫁妆补窟窿，她却把嫁妆换成了新式纺织机器，说‘守着旧摊子救不了陆家，要开新路’。”
林薇认真倾听，老人继续道：“陆家的传承，从来不是看出身，是看有没有‘开新路’的勇气和‘守根基’的担当。你在‘清源’项目上，不丢老配方的‘根’，又敢做直播的‘新’，这就是陆家需要的人。”
正说着，陆承烨的手机响起，是“清源”工厂负责人打来的，语气激动：“林总、陆总，车间的老员工都同意开工了！张师傅拿着您保留他师父模具的设计图，在车间里讲了一上午，说您懂‘清源’，懂陆家！”
林薇眼中亮起光芒，陆振寰也放下茶杯，语气郑重：“这就是人心。你用尊重换尊重，用能力赢认可，比任何身份都管用。”他看向陆承烨，“下个月家族慈善晚宴，让林薇以‘清源’项目负责人的身份主持开场，告诉所有人，陆家的未来，是靠实力说话的。”
陆承烨握紧林薇的手，掌心温热。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陆家内部的尘埃，彻底落定。属于他们的时代，在祠堂的烛火中点亮，在家族成员的认可中启程，更在“清源”项目的新希望里，徐徐展开。
“嗯。”
“爷爷九点在集团听汇报，我送你过去。”他站起身，没有拥抱，只是帮她理了理褶皱的衣领，“我在楼下等你。”
四、最终的点头
陆氏集团总部顶层董事会会议室，气氛严肃得近乎凝固。长桌旁，除了主位的陆振寰，还坐着四位集团元老——都是掌管实业板块几十年的“老江湖”，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开始吧，你有一个小时。”陆振寰抬手示意，没有多余寒暄。
林薇深吸一口气，连接投影，打开方案。接下来的五十分钟，她用清晰冷静的语调，从市场洞察、品牌诊断，讲到核心策略、落地规划，最后是详实的财务预测和风险评估。她展示了老街拍摄的照片、老员工的访谈摘录、年轻消费者的调研数据，也呈现了新包装设计草图、直播企划案、体验店3d效果图。
“我们不追求表面的年轻化，而是聚焦‘真实’——六十年不变的真配方、真成分、真效果。”当她讲到“真实实验室”直播企划时，负责零售板块的陈董微微坐直了身体；当她用数据论证社区体验店的坪效能高于传统专柜30%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李董睁开了眼睛。
汇报结束，林薇关闭投影，站直身体：“以上是我的全部方案，感谢各位。”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中央空调的气流声。陆振寰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林薇脸上，看了足足半分钟，才转向陈董：“老陈，你在日化行业干了四十年，说说看法。”
陈董推了推眼镜：“市场分析比我手下的年轻人透，避开‘情怀’玩‘真实’，切入点很聪明。但我有两个问题：预算有限，怎么保证直播声量？社区店模式没先例，风险怎么控？”
“陈董，三位科普类Up主已同意以友情价参与，他们认可‘真实’内核，愿意自发传播；直播内容本身就是最好的流量——全透明检测，比明星代言更有说服力。”林薇调出补充资料，“至于社区店，我参考了日本茑屋书店的模式，小空间、强内容、高复购，单店投入可控，还能作为内容生产地反哺线上。”
回答条理清晰，数据支撑有力。陈董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陆振寰最后发问：“方案通过的话，多久能启动？”
“一周内组建五人核心小组，一个月完成‘记忆铁盒’打样和直播策划，三个月内第一家体验店试营业。”林薇的声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墙上的古董挂钟，秒针跳动的声音格外清晰。终于，陆振寰开口了：“方案通过。陈董，你协调资源，配合林小姐组建团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薇脸上，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明确的认可：“去做吧，让我看看，你能把这个老牌子带多远。”
说完，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不是礼节性的示意，是郑重的、带着托付意味的肯定。
林薇微微鞠躬，转身走出会议室时，脚步有些发飘。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她看见陆承烨站在大厅中央，西装笔挺，目光灼灼。
“爷爷点头了。”她走到他面前，眼眶发红，却笑得灿烂。
陆承烨注视着她，良久，伸出手，与她重重一握——像合作伙伴，更像灵魂知己。“我知道你可以。”他轻声说，“走吧，陆太太，我们回家。”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陆氏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林薇知道，这不仅是一个方案的通过，更是她凭实力，赢得了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
林薇刚组建完核心团队，就接到“清源”工厂负责人的电话：“林总，生产车间的老员工闹起来了，说新配方是‘瞎改经典’，不肯开工。”她赶到工厂才发现，背后是三叔公的人在煽动——三叔公一直主张出售“清源”，转而投资他女婿的新能源项目，林薇的方案断了他的念想。
更棘手的是，她收到匿名邮件，附件是“清源”经典配方的“缺陷分析报告”，数据看似专业，却被刻意篡改，发件人正是陆明远的心腹。显然，陆明远并未放弃，他要在“清源”项目上给林薇致命一击。
一边是内部的人心浮动，一边是外部的恶意算计，林薇的“重塑计划”刚起步，就已危机四伏。她该如何稳住团队，推进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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