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深瞳、交易与返航的信号
那声“叹息”并非通过海水震动传递，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沉重、古老，带着亿万年沉淀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它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存在本身的彰显。在这声叹息的笼罩下，林琛和陈浩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变得凝滞，身体如同被冻在万载玄冰之中，连操控潜水服移动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下方，那无边黑暗的中心，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
并非生物意义上的眼睛，而是由纯粹的概念与能量凝聚而成的意象——一片更加深邃、更加虚无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仿佛有无数破碎的星辰与寂灭的世界在缓缓旋转、沉沦。它没有瞳孔，没有边界，却又无比清晰地“注视”着他们，目光中蕴含着审视、疑惑，以及一种仿佛要将万物都吸入其中、归于永恒静止的漠然。
“归墟……之力的……微末……继承者……”
一个宏大、破碎、仿佛由无数低沉回音叠加而成的意念，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得人灵魂震颤。
“还有……一丝……不该……存在……于此的……‘秩序’……与……‘源火’……的气息……”
意念扫过林琛，在他系统空间内那个沉寂的金属箱上略微停顿，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漠然。
“我们是探索者，追寻古老的足迹而来。”林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尝试用秩序之力包裹意念，将其“递送”向那黑暗的漩涡。他不知道对方能否理解，但这是唯一可能沟通的方式。“并无恶意，只为寻求关于‘钥匙’与‘守望者’的线索，寻求……修复‘星桥’的可能。”
“星桥……”那意念重复着这个词，漩涡的旋转似乎微微加快了一瞬，周围的暗影胶质也随之起伏，仿佛被触动了某根心弦。“断裂……已久……守望者……沉眠……于沉寂……之域……”
“如何才能唤醒‘守望者’？”陈浩忍不住插话，他的意念中带着归墟之力特有的冰冷与直接，“或者说，我们怎么才能去‘沉寂星域’？”
漩涡的“注视”转向陈浩，那漠然中似乎多了一丝……兴趣？
“你……身上……有‘种子’……但……太弱小……太……驳杂……”
“沉寂星域……非……路径可至……需……‘钥匙’共鸣……引动……星图……方显……‘门扉’……”
“此地……乃‘归墟’之一‘眼’……亦是……‘沉淀’与‘过滤’之地……非汝等……久留之所……”
信息依旧破碎，但含义逐渐清晰。“归墟海眼”是归墟之力的一个节点，具有“沉淀”和“过滤”的特性，可能是在处理宇宙中逸散的“终结”力量，或者将某些东西“沉淀”下来。它并非直接通往“沉寂星域”的门户，但似乎是“钥匙”共鸣、激活星图显现“门扉”的必要环节之一。
“我们该如何让‘钥匙’共鸣？如何引动星图？”林琛追问。
漩涡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溯无尽的记忆。
“……集齐……散落之‘源’……于……‘源初之地’……或……‘终焉之门前’……以‘源火’为引……以‘秩序’为轨……以‘归墟’为基……以……其他‘源’为凭……”
“……星图……需完整……方可……指引……‘门扉’……”
“……汝等……持有……‘源火’之鳞……与……残缺星图……可在此……进行一次……浅层……共鸣……获取……‘归墟之眼’的……印记……作为……‘钥匙’的……一部分……”
“源初之地”？“终焉之门”？这些地点显然更加遥远和关键。但眼下，能在这“归墟海眼”进行一次“浅层共鸣”，获得一个“印记”，无疑是巨大的收获！
“如何进行共鸣？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林琛没有贸然答应。与这种层次的存在打交道，绝不可能没有条件。
漩涡的意念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嘲讽的情绪波动。
“代价……？”“眼”注视着他，“汝等……踏入此地……扰动‘沉淀’……释放‘残影’（指那些暗影胶质）……本身……即是‘代价’……”
“共鸣……过程……需承受……‘归墟’之力的……冲刷与……同化……意志不坚……‘源’力不足……将……永久……沉沦……化为‘沉淀’……的一部分……”
“成功……则可得‘印记’……失败……则留于此地……”
简单的选择，残酷的规则。要么冒险一试，要么立刻离开，但恐怕离开也不会那么容易——那些退去的暗影胶质还在周围黑暗中虎视眈眈。
林琛看向陈浩。陈浩透过面罩，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熊熊斗志，用力点了点头。对他而言，这不仅是为了获取“钥匙”，更是一次直面自身力量源头、淬炼“归墟”之力的绝佳机会！
“我们接受。”林琛用意念回应。
“善……”
漩涡中心，那旋转的黑暗骤然加速！一道无法形容颜色的、仿佛蕴含着终结与死寂本源的光束，无声无息地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桥梁般连接了漩涡与林琛、陈浩所在的区域。
刹那间，两人感觉周围的压力骤增了千百倍！不仅仅是海水的高压，更是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要将他们的存在从“活跃”状态强行“沉淀”为“永恒静止”的恐怖力量！海水的冰冷变成了刺骨的、消磨灵魂的寒意，无边的黑暗化作了吞噬意识的泥沼。
陈浩首当其冲，他身上的归墟之力被那光束引动，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与外界涌来的、更加精纯浩瀚的归墟本源力量疯狂冲撞、交融！他发出一声闷哼，潜水服内的身体剧烈颤抖，体表的灰色光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同化、湮灭。
林琛的情况同样不妙。秩序之力与“归墟”本源格格不入，甚至相互排斥，他承受着双倍的“冲刷”压力。他全力运转秩序之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暗金色的护盾，艰难抵御着“沉淀”力量的侵蚀，同时还要分心维持通讯，关注陈浩的状态。
“浩子！稳住心神！引导它，理解它，别被它吞掉！”林琛的意念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显得微弱，却清晰。
陈浩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破。他不再试图对抗，而是努力回忆林琛之前的教导，尝试去理解、去接纳这股狂暴的同源力量。他将心神沉入丹田那团灰暗的能量核心，想象自己并非外来者，而是这“归墟”循环中的一部分，是“终结”亦是“新生”的环节……
渐渐地，他体表狂暴的灰色光晕开始向内收敛，变得深沉、内敛，虽然依旧被外界的本源力量冲击得摇摇欲坠，但不再是无序的抵抗，而是开始了缓慢的、艰难的“吸收”与“转化”。他头盔显示器上，代表“归墟”能量契合度的读数，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上攀升。
与此同时，林琛也感受到了变化。当他全力催动秩序之力抵抗“沉淀”时，贴身存放的“地火源鳞”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赤红色的温暖光芒穿透潜水服，与他体表的秩序护盾交融，形成了一层奇异的、带着“守护”与“生命”气息的缓冲层。这层缓冲虽然薄弱，却奇迹般地减弱了“归墟”本源力量对他秩序之力的直接冲击，让他得以喘息，并引导着一丝微弱的秩序之力，尝试与陈浩那边逐渐稳定的归墟之力建立某种“平衡”的链接。
星引图在他们脑海中自动展开，代表“归墟海眼”的星点光芒大放，与外界的光束产生共鸣。星图上，那断裂的路径，似乎有一小段极其微弱的虚线，正从“归墟海眼”的星点上延伸出来，指向未知的远方……
时间在这深海的无声冲刷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陈浩感觉自己即将到达极限，灵魂都要被那无尽的死寂冻结时，就在林琛的秩序之力也快要被“沉淀”力量磨灭殆尽时——
外界那连接的光束，骤然收缩！
恐怖的冲刷压力如潮水般退去。
陈浩只觉得一股精纯而冰冷的“印记”，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刻在了他体内的归墟之力核心之中。这“印记”本身没有力量，却像一把特殊的“钥匙孔”，又像是一个指向性的“道标”，让他对“归墟”之力的理解瞬间深刻了数倍，并且冥冥中感应到了远方“沉寂星域”那死寂而庞大的气息。
林琛的秩序之力中，也多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沉淀”特性，仿佛经历了这次冲刷，变得更加坚韧、凝实。而他通过“地火源鳞”与陈浩建立的短暂平衡链接，也留下了一丝奇妙的感应，似乎两人之间的力量能在特定条件下产生某种互补。
漩涡的“眼睛”缓缓闭合，宏大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消耗巨大：
“印记……已予……”
“离去……吧……”
“‘门扉’……将现……于……‘源初’……或……‘终焉’……”
“小心……‘篡改者’……与……其……爪牙……”
最后一句警告如同轻烟般消散。
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压力彻底消失，海水恢复了“正常”的冰冷与高压。那些暗影胶质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远处那巨大的残骸和骨骼，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深海之中。
“琛哥……我们……成功了？”陈浩的声音透着巨大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兴奋。
“成功了。”林琛也长舒一口气，感觉身心俱疲，但精神却异常振奋。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获得了至关重要的“印记”和情报！“立刻上浮！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操控着潜水服，启动主推进器，开始沿着下潜的轨迹急速上浮。身后，那无底的黑暗深渊再次恢复了永恒的寂静，只有那古老的残骸，仿佛见证者般，目送着这两个渺小却又携带着“可能”的访客离去。
“黑潮号”上，一直紧盯着监控屏幕和手中“地火源鳞”的阿雅，突然看到鳞片的光芒恢复了稳定，星引图上“归墟海眼”星点的剧烈波动也平息下来。紧接着，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林琛略显沙哑但清晰的声音：
“阿雅，通知船长，准备回收。我们……回来了。”
甲板上，一直紧绷着脸的阮文雄，看着声呐屏幕上那两个快速上升的光点，又看了看手中那终于停止疯狂震颤、恢复平静的黄铜罗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骂了一句谁也没听清的土话，然后转身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吊机！收锚！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朝阳，正从远方的海平线上挣扎跃出，将第一缕金光洒在波涛渐息的海面上。
深海的秘密与危险暂时被抛在身后，但前方，更加宏大而艰难的征程，已然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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