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没有跟着龙家人去圣阳山凑热闹。
如果去了，就会发现自己对仙家的认知是何等匮乏。
龙家在体魄方面固然是一大优势，但他们的强大之处并不表现在体魄上。
厚重的乌云缓缓压在圣阳山顶。
龙婆轻轻挥动龙头拐杖，朗声叫道：“蛟龙行云，苍天遮目，甘霖如剑，淫雨霏霏。因果有报，更待何时。敕！”
狂风骤停，乌云下方落起了朦胧的细雨。
不！
与其说是雨，倒不如说是雾。
浓郁的水汽很快就把山顶笼罩得伸手不见五指。
若是从远处观看，就会发现山腰以下艳阳高照，山腰之上雾气弥漫。
三十多位龙家人，头颅化为蟒首，朝水汽中喷吐毒液。
圣阳山的众人并未觉察到不妥之处。都感慨这万年不遇的奇特气象。
还有不少神官被招呼出来看热闹。
琐罗亚斯逃回圣阳山后发了一通脾气，直接霸占了索勒尼尔的静室。在他看来，索勒尼尔现在还没回圣阳山，肯定是死在外面了。
“该死！那些畜生为什么有神明的气息？那本该是我的东西！索勒尼尔那个废物，死得太轻松了！”
他英俊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不行，我需要宣泄！”
琐罗亚斯看不起凡间女子，但很享受弄坏玩具的过程。
然而，当他走出静室，立即就被外面的浓雾搞懵了：“嗯？为什么云层之上有这么重的水汽？难道是魔兽打上门来了？”
他心里有阴影。
后背靠着静室的石门，仔细感知。
直到确认水雾中没有神术或魔力的波动，这才长出一口气。目光变得忧郁而深远：“阴郁的天气啊，犹如我心……”
守在门外的神官抬头望天，仿佛没看到他的丢人模样。
琐罗亚斯稳了稳心神，轻咳一声：“那个谁，陪我去一趟圣城。我要体恤一下神的子民。”
神官像是刚刚回过神，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好的，神子。我这就为您准备飞马。”
琐罗亚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如果不是这古怪的雾气，他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出现在圣城之内。想到这里，不由瞪了神官一眼，态度孤傲地问道：“圣阳山经常出现这样的天气吗？”
神官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和琐罗亚斯对视：“回神子，小人上山十七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天气。想来是神子降临引起的异象。这是万众归心的征兆啊！”
琐罗亚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话倒是好听，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神官浑身一个哆嗦，心中暗暗叫苦。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情愿：“多谢神子抬爱，这是小人一生的荣耀！我这就给您牵马去。”
只是他刚刚转身，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用力掐了大腿一下，这才打起精神朝兽棚跑去。
琐罗亚斯不屑地嗤笑一声：“凡人啊，脆弱不堪……”
可他也觉得衣领勒得太紧了，有点喘不过气。
抬手解开两颗纽扣。
乌云之上。
龙家人吐过毒气，纷纷取出拿手法器。
纸钱洒落，几个红脸蛋的皮俑隐入浓雾；红线嘣断，一具铜甲僵尸笔直落向峰顶；数十根棺材钉打入虚空，将山头笼罩在幻阵之中。
龙晶晶和几名擅长肉搏的龙家人化为巨蟒，如同潜水一般游向山峰。
龙婆则把拐杖交给龙鲤。盘坐在云端，以搬运之术召来一把梧桐古琴。
枯枝一样的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发出清泉般的悦耳脆响。
弦动风起，曲绕如丝。迷离幻变，乱人心境。
一曲《乱魂纱》，献给所有仇人。
琐罗亚斯到底是一位伪神，所受的影响有限。但种种异样又让他回想起了前段时间的遭遇。
在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笑声：“公子，你看我美吗？”
明明是从未听过的语言，偏偏能听懂。
琐罗亚斯猛然回头，瞳孔骤缩，险些叫出声来。
说话的是一个半人多高的皮俑。
鲜红的脸蛋像是用血画上去的。麻木无神的眼睛透着难以形容的冷光。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去死！”琐罗亚斯手中多出一把光剑，横剑一斩。不仅将皮俑斩成两段，高温还将皮俑内部的木条点燃。
可燃烧的皮俑却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啊哈哈哈哈，好疼啊！嘿嘿嘿嘿，你毁了我的身体，就把你的给我吧！”
“啪！”
一根哭丧棒抽在琐罗亚斯的背上。
挨上这一棒，正常人的阳气会被打散大半，魂魄不稳。可琐罗亚斯是伪神，而且还有个光明神老爹。
被打中一下，不但没被伤到，反而心中大定：“啊，看着挺唬人。原来是小把戏！”
琐罗亚斯反手一斩，在他身后偷袭的皮俑也燃烧起来。
然而，圣阳山只有他这一个伪神。他能以力破法，不代表别人也有这种体魄。
从浓雾中传出一声闷哼。有人倒地。
琐罗亚斯眼角狂跳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看清倒地的人影，瞳孔猛地一缩。
正是去给他牵马的神官！
已经断气了。
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不解和惊骇。胸口有两个对穿的窟窿。心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掏走了。
琐罗亚斯的脊背瞬间爬满鸡皮疙瘩，头皮一阵发麻。
偏偏被他斩成两截的皮俑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脚踝：“你毁了我的身体，把你的给我吧！”
皮俑身上的火焰已经被水雾熄灭了，裸露出皮下的竹篾和晕染开的色彩。
“我的天！”
琐罗亚斯吓得原地起跳。险些就尿了。
他无法理解木条和皮子为什么会动会说话。内部明明没有齿轮和魔晶。
这太瘆人了！
随即他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试图钻入身体。
“啊！啊！去死，去死！”
琐罗亚斯像是烫到脚一样，对着皮俑就是一顿狂踩。
然而，皮俑已经被踩得稀巴烂了。尖锐的声音依然在耳畔回荡：“给我吧！把你的身体给我吧！”
浓雾中不断传来惊呼和求救声。
声音又沉又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压抑感 。
偶有金芒闪烁，但闪烁之后就是永远的沉寂。
琐罗亚斯瞳孔巨震，仿佛又回到了被恐惧支配的那一刻。
再也顾不上神子的风度和强者的骄傲了。
纵身一跃，从山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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