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茶汤里的茶叶浮浮沉沉，氤氲的热气慢悠悠散开，混着清甜的茶香，把刚才那点拳脚带起的风都温柔地隔在了外面。
江枫还在揉着发红的手腕，嘴里絮絮叨叨抱怨着游戏制作有多熬人，脸上的笑却亮得晃眼，半点看不出 “狗都不如” 的惨状，反倒透着股累并快乐着的劲儿，眼睛里全是对游戏的热爱。
“说真的，前几天真是多谢了！” 他往前凑了凑，胳膊肘支在桌上，语气诚恳得不行。
“你找的那些排查思路和工具，简直是救我狗命！没你我早抱着电脑原地去世了，省了我起码三天瞎折腾的时间，不然得哭到天亮还得接着改 bug！”
“顺手的事。” 周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挑眉瞥他，吐槽毫不客气，“主要是你那代码乱得跟鸡窝似的，排查工具都能精准定位，跟我专业功底关系不大 —— 换个人只要会用工具，都能救你。”
“别这么损啊！我可是掏心窝子夸你专业技术牛！”江枫完全不恼，反倒笑得更欢，立马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吐槽这几天的噩梦经历——
“先是代码冲突搞得我头都大了，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一开机直接崩给我看，报错页面看得我眼花缭乱！
然后美术资源被玩家吐槽‘像上世纪 80 年代国产动画’，我自己看了都想笑；还有人给水灵写考据小作文，拐弯抹角骂我敷衍，说我对不起角色；
最坑的是第三章，想加个多结局互动，结果没把控力，硬生生延期了一周，玩家催更催得我不敢看私信，点开全是‘催更’表情包，快给我整 ptSd 了！”
他说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手还时不时拍一下桌子，震得茶杯盖轻轻作响，激动起来差点把面前的茶杯碰倒。
周末一边转着茶杯，指尖摩挲着微凉的杯壁，时不时插一句 “后来呢”、“没解决？”，顺着话头往下接。偶尔也会暗戳戳使坏，对着激动抱怨的江枫，精准戳一下他的痛处：
“所以你是为了省成本，没找专业美术外包？就自己硬上，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
“想加互动又没把控力，延期难道不在你的预料之中，是你自找的？”
江枫吐槽完一波 bug，反被怼得一噎，挠了挠乱糟糟的卷发嘿嘿笑：“哇哦，同桌你学坏了，变得毒舌了！好狠的话，句句扎心！
不过确实是这回事，我就是想省点钱，结果越省越麻烦，纯属自讨苦吃 ——下次高低得掏钱包请个美工，再也不自己瞎琢磨了，不然玩家得把我骂到退网！”
“不说了，以后我要加美工加设计，把游戏做得花里胡哨的！一点点侵占你们的手机内存，让大家都记住我的《Echo‘s Script》，成为年度最佳独立游戏！”他说着还挥了挥拳头，一脸壮志凌云。
等江枫终于歇了口气，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目光瞥向周末脸上时，忽然顿了顿 —— 刚才光顾着吐槽，没仔细看。
他隔着茶杯盖偷偷地抬眼打量，视线从周末蜜色的皮肤滑到挺直的鼻梁，又落在那双眼神平静的眸子，连他转茶杯时修长干净的手指都没放过。
五官端正、身形优越，妥妥的标准帅哥，可偏偏跟游戏里的默认建模似的，好看却没什么记忆点，像被加了玄学 buff一样。
以前只觉得他是个不爱说话的空气式同桌，见过就忘，连存在感都稀薄得可怜。可现在再看，他身上那种 ‘生人勿近’、‘尔等皆是 Npc’的冷淡疏离感，配上刚才反手制住他时的利落劲儿，竟然该死的合胃口！
同桌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越长越戳我 xp了 ？江枫心里莫名冒出来一句：‘我靠，难道老子今天就要坠入爱河了……’
他赶紧收回目光，假装喝了口茶压住自己加速的心跳。果然游戏打多了，审美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周末没察觉他的小心思，主动慢悠悠提起来：“你刚才说那‘拥抱杀’，练了好几天？”
“啊？对！” 江枫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身子往前一探，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想着这么多年没见，总得来点有仪式感的！”
“在家对着沙发模拟了八百遍！琢磨怎么从背后悄无声息接近，然后‘唰’一下抱住！结果好家伙，直接被你轻松拿捏，反手就给我按得明明白白！”
“看来你练得少了。” 周末接话的表情很平静，反而有种冷幽默。
江枫噎了一下，随即 “噗嗤” 一声笑出来，肩膀抖个不停，赶紧扶住差点碰落的茶杯盖：
“对对对！是我太天真了！我早该想到的，我们周末同桌怎么可能还是当年那个随便吓唬的小白兔，这都进化成战斗力爆表的大灰狼了！下手也太狠了，差点给我手腕拧成麻花，现在还酸着呢！”
又乱扯糟糕的比喻，形容得真肉麻。周末心里无奈扶额。
正好服务员端着新茶和茶点过来，托盘里的桂花糕冒着淡淡的甜香。
江枫立马坐直身体，收起嬉皮笑脸，腰背挺得笔直，瞬间恢复了那副人模人样的潮男姿态，还特意理了理玫红色唐装的衣领，甚至偷偷抹了把嘴角。
他等服务员把东西摆好走远，又立刻迫不及待地凑回来，小声说话，眼神里带着促狭的笑意：“不过说真的，同桌，你这身手哪儿练的？刚才那几下，唰唰唰的可真利落，招式半点多余的都没有，帅得哥都快要爱上你了。”
“哈哈，比我贺叔揍我的时候还干脆！我贺叔揍我还留三分力，你这一下直接给我整懵了，大脑当场宕机三秒！手都忘了揉手腕，剩下全是狂跳的心啦——”
他凑得太近，几乎要越过茶桌贴过来。周末往后靠向椅背，避开了扑面而来得热气，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刚刚短暂交手对他来说，其实只是玩闹而已，留了很大的余地了，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武侠世界，真动手话很可能被盖帽叔叔请局子里喝茶。
“讲的太夸张了，”周末吐槽，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想起什么似的道：
“你说的贺叔？就是以前高中开家长会那会儿，代替你爸妈来的那个人？穿了件夹克衫洗得发白，全程皱着眉看你成绩单，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那位？”
“对对对！就是他！”
江枫眼睛更亮了，语气里满是惊喜，“你居然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忘了呢！当初考的太差，不敢让我爸妈知道，正好他们都在国外，干脆让我小叔来了，毕竟他跟我玩的最好了……”
“说起来同桌，你当年在高中，整天跟个‘局外人’似的，神出鬼没的，谁都不咋搭理，我还以为你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周围的事都不上心呢！”
他的思维还是像高中时一样跳脱，甩了甩手腕又咧嘴大笑：“哈哈！好久没跟人这么动过手了，爽！”
“我平时对练的都是贺叔弄的木头人桩子，没劲得很。跟你过招才叫刺激，反应快得我都没看清！”
周末点点头，把刚倒好的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茶汤冒着袅袅热气：“我姐参与的那个节目《怪谈弹弹弹》，有一期新来的嘉宾叫贺际，看着很像你叔。”
“可不是嘛！那就是我贺叔！” 江枫端起茶杯，也不嫌烫，咕咚喝了一大口。
“我都意外他会答应节目邀约，他以前最烦这些抛头露面的事，觉得上电视太闹腾，纯属花钱买罪受，估计是最近手头紧，想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不然打死他都不去。”
他又喝了口茶，想起在每期节目里看到的内容，无论什么内容节目都要生扯硬拽的走进科学，忍不住咂了咂嘴道：“嘿，你别说，这节目还真有意思，特能扯淡！别人说老宅闹鬼全家得病，节目就解密说是‘建筑地下有暗渠导致温差’，我贺叔刚插句惊悚猜测，主持人就秒拉回科学频道，笑死！”
江枫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赞赏。
“什么怪事怪谈，最后都能找到科学解释。我贺叔在节目里，跟其他咋咋呼呼的大师比，真是弱爆了，虽然讲起民俗故事来也很带感。但是明显胡扯不过别人哈哈哈。”
他说：“我还特意补了往期节目，看到你姐几乎场场都在。漂亮！飒！神秘系御姐，特范儿。感觉跟咱们高中时候，也没什么变化。”
“不愧是 c 位嘉宾，控场子能力一流！满屏刷的弹幕都是‘姐姐好帅，姐姐杀我’，我直接跟着怒刷了十条！还艾特我叔让他学学你姐营业时的气场。那才叫专业！”
周末有点尴尬，耳尖悄悄泛了点红 —— 他怀疑这种弹幕里不仅有姐夫的贡献，还有自己的谄媚发言。他赶紧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掩饰。茶盏放下，瓷杯底碰在木桌上，发出 “嗒” 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茶馆里格外清晰。
想到在节目里看到的贺际，青色的胡茬，落拓的风衣，一副疲惫又见识广博的样子，像个藏着很多秘密的档案管理员。凭着外表俊朗，犀利的言辞也收获了很多观众的喜爱。
“你贺叔——现在是做什么的？当侦探？”
“啊，他吗？当侦探？”江枫惊讶。
他坏笑调侃自己叔叔：“嘿，其实我叔就是个到处捡破烂的！说得好听点，那就是‘民俗文化研究者’。
‘灵异侦探’——那不过是节目组为了搞综艺效果，给加头衔。是不是听起来神秘又专业，跟随时能速通八百个副本的无限流主角似的—— 结果他连自己捡的破石头都研究半天还研究不明白，半点主角光环没有！”
周末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真的！不骗你！” 江枫见他不信，连忙解释：“他从我高中时期，就爱往偏僻古镇、荒村跑，跟寻宝似的，每次回来都揣一堆破烂。
“说是做田野调查，收集民间故事和民俗资料。结果带回家的全是些破瓦片、旧船票、写满怪字的烂布条，还有长得奇形怪状的石头。说这些都是故事的记忆载体，能告诉他以前发生过的事。”
他捋过脑后的小辫子，将那枚坠在发梢的铜钱捏在指尖—— 金色铜钱磨得发亮，穿孔的蓝紫渐变编织绳绑着小辫，绳头在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
“你看，这就是贺叔给我的压岁钱。”
“贺叔神神叨叨的说，这能压住我的年岁，一辈子平平安安活到老。戴着这压岁钱，我喝饮料十次里有九次都能再来一瓶，绝了！上次买奶茶还中了‘再来一杯’，贺叔说这是铜钱给的好运 buff～”
“你要不要摸摸看，周末。”江枫头凑更近了，他本来就个头高，一手撑住桌面俯身，骤然缩短的距离几乎要贴面，带着茶香的吐息咫尺可闻。
“不了，你先坐好。”周末紧靠椅背偏过头，十动然拒。他也有自己的专属幸运物—— 戴在脖子上的水晶骰子四叶草。
水晶骰子来自于姐姐在他抓周后给的礼物，四叶草是猫咪发财衔来的祝福。虽然没有江枫说的那么神奇，但是周末从心底里很喜欢。
江枫悻悻的重新坐回原位。“好吧，想摸随时说啊同桌，这可是沾了贺叔‘仙气’的宝贝，过这村没这店啦～”
周末指尖扣住衣领下的骰子吊坠盘转了一圈，他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你现在就专心做游戏？不跟着你贺叔跑野路子，顺便捡破烂…… 呃 —— 咳，不做民俗调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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