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天像扣了口大蒸笼,葆仁堂的吊扇转得嗡嗡响,还是压不住空气里的闷热。陈砚之正低头核对新进的药材,玻璃门被推开,一股带着汗味的热风卷进来,跟着进来的男人把草帽往柜台上一扔,露出满背的红疹子,有的地方已经被抓得流脓,看着触目惊心。
“陈大夫,您给瞧瞧吧,这玩意儿快把我折磨疯了!”男人一屁股坐在诊凳上,扯着后背的衣服往两边拽,“药膏抹了一管又一管,西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反倒越挠越痒,夜里躺床上跟有虫子爬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陈砚之凑近看了看,疹子连片发红,边缘还带着细碎的鳞屑,指腹轻轻按了按发红的皮肤,问:“这样多久了?是不是天热出汗多了就更痒?”
“可不是嘛!”男人叹气,“快小半年了,开春那会儿就起了几个小红点,我以为是过敏,没当回事,谁知道越来越厉害。前儿个跟工友去吃了顿火锅,回来直接痒得撞墙,您看这都抓破了……”
林薇端来一盆温水,递过干净毛巾:“先擦擦汗,别抓了,越抓越容易感染。”她搭了搭男人的手腕,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舌红苔黄腻,脉滑数得像跳快了的鼓点。
“这是湿热蕴肤,”陈砚之笃定地说,“你常年在工地上干活,天热出汗多,湿气郁在皮肤里排不出去,又总吃辛辣油腻的,湿热搅在一块儿,就成了这顽癣。”他转身翻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着“消风散”那一页,“这方子正好对症,荆芥、防风能祛风止痒,苍术、苦参燥湿,当归、生地凉血养血,配上蝉蜕、牛蒡子,能把皮肤里的湿热往外透。”
男人皱着眉:“我怕熬药麻烦,能不能给开点现成的药膏?”
“外用药得配着内服药才管用,”林薇在一旁说,“我给你扎几针辅助一下,曲池穴能清热,血海穴能凉血,三阴交能祛湿,三个穴配着,比单抹药膏见效快。”她拿出一次性针灸针,在酒精灯上消了毒,“有点酸胀感是正常的,忍忍就好。”
男人咬着牙点头,针刚刺入曲池穴,他就“嘶”了一声:“还真有点酸!”
“酸就对了,这是气血在往这儿聚,帮你把湿气往外赶呢。”林薇一边捻针一边说,“你平时是不是爱喝冰镇啤酒?”
“嗯!天热了每天都得灌两瓶,不然熬不住。”
“那可不行,”陈砚之正在写药方,闻言抬头说,“冰镇的东西最容易把湿气锁在身体里,就像刚拖过的地面,用凉风吹反而干得慢,得用温风慢慢吹才行。从今天起,啤酒得停,辛辣、海鲜也别碰,多吃点冬瓜、薏米,帮着排湿气。”
他把写好的药方递过去:“荆芥10克,防风10克,当归12克,生地15克,苦参10克,苍术10克,蝉蜕6克,牛蒡子10克,甘草6克……先抓七付,每天一付,煎两次,早晚各喝一次,药渣别扔,加水煮开了晾温,用来泡澡,能帮着止痒。”
男人接过药方,还是有点犯愁:“工地上没条件煎药啊……”
“我给你打成药粉,用热水冲着喝也行,就是效果慢点,”陈砚之想了想,“或者你每天中午过来,我帮你煎好,晚上过来拿?”
男人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太谢谢您了陈大夫!”
这时爷爷从后院摘了把薄荷回来,看见男人后背的疹子,蹲下来摘了片叶子揉碎了,往他痒得最厉害的地方抹了抹:“试试这个,刚摘的薄荷,能暂时止止痒。”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舒服地叹了口气:“哎?还真管用!凉丝丝的,没那么痒了!”
“薄荷能疏风散热,就像给烧得发烫的皮肤扇扇风,”爷爷笑着说,“你这病啊,就像受潮的墙皮,光刮掉表面的霉点没用,得把墙里的潮气赶出去才行。陈大夫的药就是往墙里撒干燥剂,小林的针就是在墙上扎几个小孔透气,内外一起折腾,才能除根。”
林薇起了针,又拿了瓶自己配的药膏:“这是用黄柏、苦参、地肤子熬的,你每天洗完澡抹一次,记得别用太烫的水洗澡,不然会越洗越痒。”她顿了顿又说,“晚上睡觉前用艾叶煮点水泡脚,能帮你睡得踏实点,艾叶超市就有卖的,很便宜。”
男人揣好药方和药膏,临走前又回头问:“陈大夫,我这病能根治不?工友说这玩意儿会跟着人一辈子……”
“只要你听话,别乱吃东西,按时吃药扎针,肯定能好。”陈砚之送他到门口,“下周这个时间再来复诊,我给你调调方子。”
男人走后,林薇收拾着针具,忽然笑了:“刚才看他抹薄荷那表情,跟久旱逢甘霖似的。”
“说明这湿气确实重得厉害,”陈砚之把药方录入电脑,“消风散虽好,但得根据他的情况调整,他舌面水滑,我多加了5克茯苓,帮着利水渗湿,免得湿邪往下走,伤了脾胃。”
爷爷把薄荷晾在竹匾里,慢悠悠地说:“治病就像种庄稼,光靠肥料不行,还得知道啥时候浇水,啥时候晒太阳。这小伙子常年在太阳底下干活,看着结实,其实内里早被湿气蛀空了,得慢慢调,急不得。”
正说着,男人又跑了回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差点忘了!这是我老家寄来的核桃,自己家树上结的,您尝尝!”他把核桃往柜台上一放,红着脸说,“不值啥钱,就是点心意,谢谢您肯帮我煎药。”
陈砚之推辞不过,接过来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下午煮药的时候,给你加两颗进去,核桃能补肾,你常年出力,也得补补。”
男人乐呵呵地走了,吊扇还在转,空气里飘着薄荷的清香和药材的微苦。陈砚之看着窗外的烈日,忽然觉得,这暑天的热虽然难熬,但人与人之间的这份热乎气,却比任何药方都能驱散病痛里的寒凉。
七天后男人复诊时,后背的疹子已经消了大半,不再流脓,只剩下淡淡的红斑。他抓着陈砚之的手一个劲道谢,说这七天没喝啤酒没吃辣,睡得踏实多了,连工友都说他看着精神了不少。
“再巩固七付药,”陈砚之调了方子,减了苦参的量,加了白芍,“这是帮你补补阴血,免得疹子消了留疤。”
林薇给他扎针时,他不再龇牙咧嘴,反而笑着说:“现在觉得这酸胀感还挺舒服,像有人在帮我按揉似的。”
爷爷在一旁剥着男人送的核桃,慢悠悠地说:“你看,这就像给生锈的铁件上油,刚开始费劲,等锈掉了,油渗进去了,自然就顺滑了。人啊,也得时不时给身体‘上点油’,别等锈得动不了了才着急。”
男人拿着新药方走的时候,阳光正好透过玻璃门落在他身上,背影挺直了不少,脚步也轻快了。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和林薇相视一笑——或许医者的意义,就在于用这点针药,帮人们把生锈的生活,一点点磨回原本光亮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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