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天外,无垠虚空。
秦安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遁术,只是静静地立于星海之中。大乘期的修为,让他与宇宙的本源联系更加紧密,心之所向,便是道之所往。他闭上双眼,神识沉入体内那方混沌宇宙,同时也深入到了数据碎片最核心的底层区域。
那里,铭刻着一个与当前浩瀚修真文明格格不入的坐标,一个基于完全不同物理规则和时空结构的定位——地球,太阳系,第三行星。
「四百三十七年虚空岁月,梦中八十年起伏人生……」秦安心中默念,思绪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回到了那个信息爆炸、科技主导的蔚蓝星球。那段记忆,虽然后来被修真界的残酷与壮阔所覆盖,但始终是他道心最底层、最柔软的基石,也是他「科学修真」理念的起源。
「归去……」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混沌气息流转,不再是破坏与创造,而是带着一种追溯根源、逆反先天的意味。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空间跳跃——那对于处于不同宇宙层级、可能还被某种特殊时空屏障保护的地球而言,可能无效甚至引发灾难——而是以大乘期的无上法力,结合数据碎片对地球物理规则的解析,强行定位、打通并稳定一条通往「家乡」的单向回归通道!
这需要难以想象的能量和对法则的精妙操控,甚至可能触及某些宇宙底层禁忌。
「混沌为引,因果为桥,溯源归真……开!」
秦安低喝一声,体内混沌宇宙雏形剧烈震动,海量的混沌本源被抽取出来,在他前方虚空勾勒出无数复杂到极致的、融合了科技侧数学模型与修真侧大道符文的立体阵图。阵图中央,空间开始扭曲、折叠,并非破碎,而是如同解开了某种复杂的密码锁,露出了其后一片光怪陆离、流速似乎都截然不同的时空乱流。
通道的另一端,隐隐传来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那是汽车尾气、工业排放、信息网络以及数十亿人类复杂情绪混杂而成的,独属于现代地球的「人间烟火气」。
秦安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迈入通道之中。
就在他进入通道的瞬间,整个通道剧烈震颤起来,维持其稳定的消耗呈指数级上升!地球所在的时空,似乎有着极强的排他性和自我保护机制!
秦安闷哼一声,脸色微白,但他眼神坚定,疯狂催动混沌之力,稳固通道,同时加速穿行。
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当周围的时空乱流逐渐平息,那股熟悉的「烟火气」变得清晰可闻时,秦安感觉到周身一轻,仿佛突破了某个无形的膜。
……
地球,华夏,某座二线城市。
深夜,城郊结合部的一片老式公墓。
秦安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滴入的一滴新墨,悄然凝聚在一座墓碑前。他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甚至连监控摄像头都忽略了他的存在。
「根据时间流速差异推算……此地,大约只过去了……三十年。」数据碎片基于对地球物理常数的扫描和与自身时间刻度的对比,得出了结论。
他首先来到的是梦中人生里,与自己合葬的妻子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正是他记忆中妻子年老时的模样。碑文刻着生卒年月,以及立碑人——他们的儿女的名字。
「你走得安详,儿孙满堂,也算圆满。」秦安轻声低语,指尖拂过冰凉的墓碑,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气息渗入地底,滋养着那早已归于尘土的魂魄,算是了却一场夫妻情分。
随后,他依照墓碑上的信息,以及神识对这座城市生命气息的扫描,锁定了他的儿女如今的住所。
他如同一个幽灵,穿梭在三十年后的城市街道。高楼更多了,霓虹更炫了,但那股熟悉的市井气息未变。他来到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职工小区,楼房略显陈旧。
他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其中一个单元房。
客厅里,灯光昏暗。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有些佝偻、年纪约莫八十左右的老人,正靠在沙发上打着瞌睡,电视机里还播放着夜间新闻。他的面容依稀能看出梦中那个调皮儿子的轮廓,但岁月在他脸上刻满了风霜与疲惫。旁边放着降压药和老花镜。
在另一个单元,应该是女儿的家,一个同样鬓角染霜、眼袋深重的老年妇女,正戴着老花镜,就着台灯的光,仔细核对着一本账本,时不时揉揉酸胀的颈椎。她的面容还能找到记忆中女儿娇憨的影子,但生活的重压让她显得格外憔悴。
他们……真的老了。不再是梦中他离世时的「中年人」,而是切实地步入了晚年。三十年的光阴,对于凡人而言,是半辈子的辛劳与衰老。
秦安的神识扫过他们的身体,能清晰地「看」到他们体内各种劳损、慢性病以及逐渐衰退的生机。儿子似乎有高血压和关节问题,女儿则颈椎和视力都不太好。他们过着最普通的市民生活,为柴米油盐、儿女的前程操心,在衰老中挣扎。
他看到儿子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全家福,里面有他,有他白发苍苍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眉宇间有几分秦安梦中的影子。那是他的孙子。
他看到女儿的账本旁,放着一本相册,翻开的那页,是女儿年轻时的照片,抱着一个婴孩,旁边站着的是他梦中年轻时的模样。照片已经泛黄。
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情绪笼罩了秦安。他亲眼见证了自己「死后」三十年,儿女是如何在人间继续挣扎、老去。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有着自己的烦恼与牵绊。他这个「早已死去」的父亲,在他们的生活中,或许只剩下清明节的一炷香,和偶尔翻看老照片时的一声叹息。
自己此刻若现身,以一副青春永驻、甚至比他们孙子还年轻的面容,对他们说:「我是你们死了三十年的父亲。」
这带来的绝不会是喜悦,只能是巨大的惊吓、混乱,甚至可能摧毁他们早已习惯的生活和认知。他们如何理解虚空、修真、大乘期?他们只会认为见了鬼,或者父亲成了妖怪。
更重要的是,他已然踏上了追寻永恒的超脱之路,与这凡俗红尘、生老病死的轮回,早已不在一个世界。强行介入,除了满足自己一时的思念,于他们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他们甚至早已在漫长的三十年时光里,学会了与他的「死亡」和解,与没有他的生活共存。
了却尘缘,并非要轰轰烈烈地相认,而是要真正地……放下。
秦安静静地站在楼下阴影中,如同亘古存在的旁观者。他最后动用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混沌本源之力,化为最温和的滋养,悄然融入儿女及其直系亲属的体内。这无法让他们长生不老,但足以祛除他们身上的暗疾沉疴,保证他们在未来的岁月里无病无痛,寿终正寝。这是他身为「父亲」,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后的馈赠与告别。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到内心深处,那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因果牵绊,悄然断裂、消散。不是痛苦的撕裂,而是一种释然的解脱。他的道心,剔除了最后一点凡尘滞碍,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圆融、完美无瑕。
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扇透着疲惫灯光的窗户,仿佛要将这尘世最后的景象印入心底。然后,毅然转身。
一步踏出,身影如水纹般荡漾,彻底消失在二十一世纪地球的夜色里,没有惊动一片落叶,没有扰乱一丝空气。
就在他彻底放下尘缘,转身离去的瞬间——
「嗡!」
一股宏大、崇高、纯净、仿佛源自万道之源、宇宙之巅的接引仙光,无视了一切时空壁垒与维度阻隔,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精准无比地照耀在他那已然圆满无瑕的混沌道果与元神之上!
仙光缥缈,道韵天成,蕴含着飞升的终极诱惑与超越的最终考验。
仙界之门,因他尘缘尽断、道心圆满,而彻底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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