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事件之后,面影堂的空气里多了一分无形的紧绷。轮岛师傅几乎耗尽了他珍藏的稀有材料,将工坊的防御和屏蔽阵列升级到了他能做到的极限。现在,整个面影堂在魔法层面的存在感被尽可能地“模糊”和“隐匿”起来,除非是轮岛师傅和晴人这样熟悉内部波动的人,否则即便有魔法师从门口路过,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家普通的、带着点古老气息的手工艺品店。阁楼上的能量波动更是被层层符文和魔力场包裹,如同深海中的珍珠,难以被外界直接探测。
晴人和历的巡查也变得更加有策略。他们不再盲目地追踪每一个新出现的“怪谈”,而是开始尝试分析这些事件背后的“投放模式”。通过记录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类型、影响人群,并结合城市魔力背景的实时监测(借助轮岛师傅改进的广域探测水晶),他们试图找出操纵这些“影之丝”的源头,或者至少,预测下一次“播种”的可能区域。
“这些‘怪谈’像是有选择性的。”历指着地图上新旧不一的标记,“老旧社区偏向恐惧和孤独,商业区和学校周围更多是猜疑和厌弃…投放者似乎在‘匹配’环境,让负面情绪的滋生更自然,更难被察觉。”
晴人点头:“而且,最近两次事件间隔时间在缩短,影响范围虽然没有扩大,但‘症状’似乎在加重。最开始只是听到怪声、感觉不适,现在开始有人出现短暂的幻视和现实感扭曲。”他想到了那个甜品店老板,最近竟然声称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腐烂”的脸,虽然只有一瞬间,却吓得他几天不敢照镜子。
“他们在试探,也在升级。”晴人得出结论,“试探我们的反应极限,也在升级他们侵蚀情绪的手段。如果继续下去…”
他没有说完,但历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种侵蚀持续升级、扩散,总有一天会超出他们能处理的范围,甚至可能催生出比幻魔更麻烦、更难以根除的东西——比如,大规模的集体性心理崩溃,或者…更糟。
压力之下,晴人去看林彻的频率更高了。他不再只是远远地看,有时会坐在工作台边的椅子上,对着依旧沉睡的林彻低声说话。说的内容很杂,有时是外面的情况,有时是过去的战斗回忆,有时甚至只是一些琐碎的日常。
“今天又解决了一处‘影子’弄出来的麻烦,在儿童公园。几个孩子非说滑梯下面有‘黑手’想抓他们脚踝…荒唐,但也让人恼火。”
“轮岛师傅新做的防护戒指效果不错,就是材料太贵,他念叨了半天。”
“历的净化咒文越来越熟练了,那家伙(指林彻)要是醒着,估计能和她讨论出更高效的净化方案吧?”
“城市…在慢慢恢复。很多人甚至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做了场漫长的噩梦…这样也好。”
“喂,你还要睡多久?外面的‘影子’越来越不安分了,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啊。”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份隐含的疲惫、压力,以及对同伴的期盼,却透过精神层面的微弱连接,隐隐传递到了林彻的意识深处。
在林彻那依旧混沌的意识世界里,第二阶段的重塑接近尾声。灵魂的核心结构已经被加固,那些关键的自我认知、重要记忆、基础情感模块稳定了下来。初级的感知接口如同新生的神经末梢,虽然依旧只能传递模糊的信号,却让林彻与外界不再完全隔绝。
他“听”到晴人断断续续的低语,虽然无法理解具体含义,却能感受到那话语中蕴含的“重量”和“温度”。那是一种混合着责任、担忧、疲惫,但又不肯放弃的坚韧意志。这股意志,与他意识深处那份被系统强化的“战斗与守护”本能,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每当晴人低声说话时,林彻胸口系统残片的光芒会不自觉地明亮一丝,意识深处那点银灰色的微光,也会更加稳定地闪烁。
系统记录着这一切:
【检测到高强度、高纯度‘守护意志’精神波动持续输入…】
【该波动与宿主意识核心‘守护’模块契合度极高…正在被动吸收并转化…】
【转化能量用于辅助灵魂修复进程…效率提升约11.3%…】
【宿主意识活性微量提升…对外界‘特定精神信号’(匹配:晴人)敏感性增加…】
这似乎是一种良性的互动。晴人的精神支持,无意中成了林彻“涅盘”过程中的一种特殊“养料”。
终于,在现实世界又过去三天,林彻持续昏迷的第十天(自最终之战后算起),意识深处,系统的提示再次清晰响起:
【第二阶段:灵魂核心稳固与初级感知接口构建,完成。】
【当前状态评估:宿主生命体征稳定(中等偏低水平)、基础能量循环稳定(涅盘基底)、灵魂核心结构完整、初步具备对外界能量及特定精神信号被动感知能力。】
【警告:感知能力极为初级且不稳定,易受强烈负面情绪能量干扰。】
【开始第三阶段准备:深化能量循环,建立初级主动能量控制回路,强化身体与灵魂对‘涅盘’能量的适应性,为最终意识苏醒与身体掌控做准备。】
【第三阶段预计为‘涅盘’协议最核心、最危险阶段,将涉及能量与物质层面的深度干涉与重构。宿主将承受巨大负担,并可能出现不可预知的适应性变化。外部环境稳定与能量供给至关重要。】
【是否进入第三阶段?倒计时:23:59:59…】
又一次选择。但这一次,林彻的意识几乎没有犹豫。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像是一个被封在厚茧里的人,能模糊感知到外界的光影和声音,却无法动弹,无法回应。这种无力感,在感知到晴人话语中的压力和外界的暗流后,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他需要力量,需要醒来,需要重新握住自己的命运。
确认的信号,再次坚定地发送给系统残片。
【第三阶段授权确认。开始能量与物质深度重构。启动‘适应性进化推演’主引擎。】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阶段都更庞大、更精微、也更…具有“侵略性”的能量,从系统残片中奔涌而出!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沿着循环路径运行,而是开始主动地、强行地渗透到林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丝能量残余,乃至灵魂结构更细微的层面!
如果说第一阶段是加固河道,第二阶段是梳理水源和建立水闸,那么第三阶段,就是彻底改变“水质”,并用这新的“水”去冲刷、改造整片“土地”!
“涅盘”能量携带着系统推演出的、最适应目前林彻状态和外部环境的“优化蓝图”,开始了一场从微观到宏观的全面重塑。
骨骼密度被调整,以承受未来可能更高的能量负荷;
肌肉纤维被重组,兼顾力量、速度与能量传导效率;
神经反应被优化,以匹配强化后的感知接口;
更深层的能量回路在原有的混沌残余与秩序能量融合的基础上被开辟出来,构成一个远比“基础循环”复杂精密得多的立体能量网络——这是未来主动施放力量的基础;
甚至,在系统的引导下,那些被“涅盘”能量深度渗透的细胞,开始表现出一些极其微弱的、与常规生命体不同的“活性”——它们对特定波长的能量(尤其是秩序与混沌混合波段)表现出更高的亲和性与储存能力。
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与“异样感”,远超之前所有阶段的总和!
林彻的身体在现实世界中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时明时暗的、银灰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奇异纹路,仿佛有光在他皮下游走。体温忽高忽低,呼吸时而急促如风箱,时而微弱如游丝。最明显的变化是,他的头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变色——原本的发色中,开始掺杂进一缕缕如同星屑般的银灰,在灯光下隐隐发光。
“开始了!第三阶段!”轮岛师傅脸色剧变,他能感觉到阁楼内原本稳定的能量场正在被林彻体内爆发的、剧烈的重构波动疯狂冲击,如同风暴中的小屋。他不得不全力维持外围的防护与屏蔽阵列,以免这异常的能量波动泄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晴人和历也只能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提供着精神和能量的支持,却无法干预这深入身体根本的重构过程。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林彻,相信那个神秘的“系统”,以及…祈祷。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阴影中,几乎就在林彻进入第三阶段、体内能量剧烈波动的同一时间,废弃钟楼地下室的黑色水晶球,再次泛起了不寻常的涟漪。
原本平静的球体内,代表城市魔力背景的光谱图上,面影堂区域的“屏蔽点”虽然依旧模糊,但其内部,却隐隐透出了一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反应!那反应极其微弱,被重重屏蔽阻隔,但它的“质地”…却让水晶球前的两人同时一震!
“这是…!”年轻的声音带着震惊,“他在…进化?!这种能量波动…从未见过!混杂着老师的混沌,但又如此…活跃?有序?”
沙哑声音的主人沉默了片刻,兜帽下的阴影似乎都在微微颤抖,那是极致的兴奋。
“是的…进化!‘涅盘’…这就是‘涅盘’!”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他在蜕变!在从旧有的、破碎的躯壳和力量中,孕育出全新的东西!多么美妙…多么…”
他猛地转身,对着年轻同伴,语气急促而狂热:“立刻!加大‘播种’力度!不只是制造‘怪谈’,我要更强烈的情绪!更集中的负面能量!恐惧、绝望、嫉妒、疯狂…所有能刺激‘混沌’,能作为‘催化’与‘养料’的情绪!”
“可是,太频繁、太强烈会立刻引起假面骑士的警觉和强力打击…”
“那就更隐蔽!更分散!用更多‘影子’同时行动!目标…那些本身就情绪不稳,或者身处特定‘阴影’环境的人!”沙哑声音不容置疑,“我们需要为他(林彻)的‘涅盘’,准备一份足够丰厚的‘贺礼’!当他完成蜕变,意识苏醒,对能量的渴求达到顶峰时…我们要让整个城市的‘阴影’,都在呼唤他,都在…诱惑他!”
他的眼中跳动着疯狂的火焰。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判断,这株‘新芽’…最终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是继承老师的衣钵,成为更完美的‘混沌使者’?还是…变成某种更加有趣、更加适合我们‘采摘’的…‘异界之果’?”
年轻的声音似乎被他的狂热感染,低下了头:“是!我立刻去办!”
城市的夜晚,似乎变得更加深沉。那些悄然飘散的“影之丝”,数量陡然增加,如同无声扩散的瘟疫,钻入更多人的梦境、潜意识、和日常的细微不安之中。一些原本只是轻微受到影响的区域,负面情绪的浓度开始不自然地攀升。
晴人和历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们处理的“小麻烦”数量直线上升,强度也在增加。一时间,他们疲于奔命,甚至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轮岛师傅在维持工坊防御和照看林彻之余,也不得不抽出精力,制作更多的净化护符和治疗药剂。
“他们在加速!”晴人一拳砸在面影堂的桌面上,眼神焦灼,“像疯了一样!到底想干什么?”
轮岛师傅看着窗外阴沉的夜色,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阁楼方向),脸色难看:“也许…林彻的‘变化’,刺激到他们了。他们可能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想推波助澜,或者…准备‘收获’?”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阁楼里,林彻对外界因他而起的暗潮汹涌依旧无知。他全部的身心,都沉浸在那场将自身彻底打碎、又按全新蓝图重构的“涅盘”风暴之中。
痛苦、异变、重塑…
银灰色的光芒在他体内流转,越来越盛。
意识深处,那点微光,正在风暴的中心,缓慢而坚定地…凝聚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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